古人的一日是从子夜开始,也就是说只差两刻钟,这小崽子就是五月初一的生辰了。马婆子屁股左扭一下右扭一下,将几个想要抢功的稳婆撞开,眼疾手快地抱起新出炉的小世子,奔到靖王太妃跟前。她满脸堆笑道:“咱们小世子就是机灵,竟赶在子时前降生了,真真是个有福气的。”不等靖王太妃回应,又小心翼翼地将襁褓往前送了送,没口子地夸赞道:“瞧瞧咱小世子的模样,剑眉星目,白白净净的,老婆子我接生的小娃娃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再没见过哪个比世子更英俊的了,竟是专挑王爷跟王妃的优点长。”靖王太妃伸手将襁褓接过来。虽然这老婆子有些鼓噪,但夸赞她孙儿的话,再鼓噪她也乐意听。而崔九凌那头,白露跟霜降才给傅谨语换好衣裳,崔九凌就大踏步奔到拔步床边,一脸心疼地说道:“辛苦你了。”接着又询问道:“可有哪里不舒坦?”“哪哪都不舒坦。”傅谨语累得动动手指的力气都使不出,想捶他都做不到,只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崔九凌握住她的手,凑近她耳边,哄道:“消消气,待你坐完月子,想怎么收拾本王,都随你。”傅谨语冷哼了一声。崔九凌拿指头挠了挠她的手心,吩咐白露道:“去请邢院判进来。”邢院判在靖王府蹲了一整日,蹭了两顿大餐,喝了数壶好茶,这会子正歪在罗汉床上打盹。突然听白露说靖王妃生了,他抬眼看了下窗台上的时辰钟,笑道:“王妃娘娘果然不愧福星之名,竟赶在恶月前将小世子生了下来。”白露撇了撇嘴,心想果然如王妃所说,世人愚昧,就连太医院的院判竟都不例外。邢院判进到东稍间后,先给靖王太妃跟崔九凌行礼,然后这才坐到拔步床边丫鬟给准备好的锦杌上,替傅谨语把了下脉。片刻后,他捋着自己的山羊胡,笑道:“王妃身子康健着呢,虽有些气血两亏,不过产妇俱都如此,不碍事,月子里好好养养就成。”至于如何养,就不必他多嘴了,靖王府里积年的老嬷嬷多着呢,只怕比他这个太医懂得还多。“有劳邢大人了。”崔九凌点了点头,吩咐许青竹道:“你带邢大人去客院歇息,好生服侍着,千万别怠慢了。”用傅谨语的话说,这么一会子工夫,还没脱离危险期呢,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放邢院判回去。横竖早就过了宵禁的时辰,邢院判就是想回家,也回不去。事实证明,这纯属杞人忧天。傅谨语用了碗小米粥后,便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并未发生诸如产后大出血之类的先前令她忧心不已的糟糕事儿。只除了小崽子燚哥儿哭声略响了些,吵得她脑门疼。燚哥儿这辈,是火字旁辈分,当今皇帝景福帝大名叫崔焱。昨夜傅谨语产子后,崔九凌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将儿子的名字定为崔燚。换作别的宗亲,谁敢让自己儿子的名字压皇帝一头?是嫌死的不够快?崔九凌却敢。因为即便他的儿子在名字上压了景福帝一头,只要他没有造反的意思,景福帝都不理会的。当然,御史们少不得要上折子弹劾他,但崔九凌会怕?哦,对了,虽然宁王世子侧妃许熏儿所出的儿子小名叫灿哥儿,大名按照辈分却是唤作崔徯,跟燚哥儿辈分差得远呢。“白露。”傅谨语朝外喊了一声。片刻后,白露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只襁褓。她皱着张苦瓜脸,抱怨道:“王妃,小世子不肯吃韩娘子跟季娘子的奶,又饿得嗷嗷直哭,这可如何是好?”“不吃她们的奶?”傅谨语皱了皱眉,随即艰难地坐起来,伸手道:“把他给我。”这小崽子什么毛病?韩娘子跟季娘子是傅谨语精挑细选许久才选出来的奶娘,背景单纯,身子康健,又都是个爱干净的,身上无甚异味,怎地就嫌弃起她们来?“小东西,闹腾什么呢?”接过襁褓后,傅谨语玩笑了一句,然后低下头去。眼睛瞬间与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的燚哥儿对上了。燚哥儿哭声戛然而止。白露惊讶道:“这可真是神了,小世子一到您怀里,竟然就不哭了。”不等傅谨语回应,她又提议道:“要不,您看看现下可下来奶了?若是有了的话,就喂小世子吃点吧,可怜见的,怕是饿坏了。”傅谨语一手抱娃,一手扯开寝衣的系带,单手捏了捏那啥头,发现竟然能捏出来点稀薄的淡黄色汁水。于是开始给燚哥儿喂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