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英伯爵瞧着寒九嶷的动作,飞快地眨眨眼,也顾不上心疼一百两了,赶忙应和道:“下药……下药真的太下作了……应该没有人下药……”
寒九嶷倒完酒,手掌蜷起,用力一握,酒杯破碎,白色瓷片浸上了血。
奉英伯爵看得头晕,跌坐在椅子上:“我、我、我一生行善,见不得血……江城!江城!快来带你爹回家!”
寒九嶷展开手掌,面无表情,另一只手将刺入掌中的瓷片缓缓拔出。
奉英伯爵双股战战:“我真的见不得血、我、我平日连只鸡都不敢杀……郡主你别吓我……婚事能商量……”
寒九嶷将瓷片扔在地上,往日里乌溜溜的杏眼蒙上一层冰霜。
“我八岁那年,神通政变,外公与母亲身死,那年,京城都在盛传武英郡主中邪了,你听说过吧?”
奉英伯爵点点头,又猛然想起她说她的师父是妖道,修歪门邪道……看她眼下跟入魔似的……说不定是真的!
他就差跪下了:“郡主!伯爵府还有那么多娘子等我供养!我女儿还未嫁人!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议亲了!不议亲了!”
寒九嶷冷不丁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窗外整好一阵夜风吹过,哗的一声,房里霎时就暗了下来。
奉英伯爵钻到桌底。
寒九嶷突然收住笑,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就是在这样一个相似的夜晚,忠勇侯拿着一堆好看的丸子,哄我说是娘亲给我买的糖……可外人都说娘亲畏罪自杀,伏法了……忠勇侯那个狗日的说只要吃了糖就能见到娘……我那时才八岁!八岁!!我太想娘亲了,抓过一把糖塞进了嘴里……”
寒九嶷浑身颤抖起来,接着放声大笑,笑声凄厉惨绝,像是鬼嚎。
她突然弯下身,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盯住奉英伯爵,手里抓着那坛酒,轻声问他:“你知道糖衣里裹着的是什么吗?”
奉英伯爵后背炸毛,瘫软伏在地上,呜呜哭道:“郡主,我错了!酒酒里下了药!”
“什么药?”
“桃、桃花散……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寒九嶷嗤之以鼻,将酒坛扔在地上。
“桃花散,催情的春药罢了,你知道忠勇侯给我吃的是什么吗?是——逍遥散!就是大人吃了也会发疯发狂却又戒不掉的逍遥散!可我那时才八岁!!”
奉英伯爵一听,如坠冰窟,忠勇侯真是个百年难遇的蛇蝎心肠啊!
“我吃了那么多逍遥散,当夜就发疯发狂,见谁咬谁,我如果不咬人,我就会咬自己的舌头,我像条野狗!疯狗!狗都怕我!等我被扔到清风观的时候,师父说我浑身都是自己抓出来的血条血痕,脸都抓烂了!可这只是开始!我为了戒掉逍遥散,每天吃药吃药吃药吃药!但我还是难受,我就想咬人,山中野禽多的很,我不能咬人,就追着野禽咬,山鸡野兔獐鹿,我扑上去抱住!掐住它们的脖子!张口就咬喉管!你知道我在道观里,师姐师妹们叫我什么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鬼见愁!她们叫我鬼见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山中的野禽见我就跑……就这样折腾了三年,才渐渐戒了瘾……”
寒九嶷擦擦笑出的眼泪,伸手要去抓奉英伯爵,奉英伯爵吓得往后缩,他觉得自己就是被发狂的寒九嶷盯住的可怜的小白兔。
寒九嶷揪住他的衣领,逼他看着自己,大声质问:“你不是给我下春药,要把我给办了吗?你图我什么,嗯?我图你年纪大死的早,那你呢?图我这张脸吗……如果我还是以前那张血肉模糊的烂脸,你还会这么处心积虑给我下药吗?你说啊!你说啊!!”
奉英伯爵啊地嚎了一声,脑袋一歪,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