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常升迎过来一下抱住她,格外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没休息好,还是早饭不合胃口?”
江魅忍着恶心,在心里劝自己,抱着自己的准新郎不是噩梦里的杀人魔,他的脸上还有新生的细绒毛,手上也没沾小叔的血。
想起小叔就立刻越过钟常升的肩膀去看他,只看见微微侧向这边沉默的侧脸,以及侧脸上微颤的长睫毛。
江魅觉得小叔在用余光看她,又好像只是错觉。
“再睡会吧,午饭做好我喊你!”钟常升一边轻轻拍她的背,一边灿烂地笑起来,“怕做噩梦的话……需要我抱着你睡吗?姐姐。”
江魅不想搭理,嗓子被自己咳得有些哑,不自在地闭目揉着喉咙。
再睁眼时,小叔不知何时已经从沙发的另一端走到玄关,踩进皮鞋,提着牛皮色公文包,像是看着这边又像没看,说:
“好好休息。单位九点开会,我先走了。”
防盗门自动打开,江未的白皮鞋越过门槛,江魅的身体自发挣脱钟常升的怀抱,高声道:“等等,我送你!”
她踢着拖鞋就冲出了房门。
家门在身后砰然紧闭,楼道灯在眼前一盏接一盏亮起,江魅踩进江未的脚步,不自觉模仿起他的步调。
在全球气候变暖的当下,早春的风并不冷,她光裸的脚踝在宽松的睡裤下大步挪动,努力跟上前面的白袜踝西裤管。
小叔的呼吸隐藏在皮鞋底的轻敲声下,小叔还在呼吸呢,真好,江魅在他身后窃窃地笑。
小叔爱她,小叔活着,世界变得有趣起来了。
噩梦里她没有在今天跟小叔出门,江魅禁不住要夸一夸自己的双腿,居然靠本能冲动创造了绝佳的独处机会。
趁现在说爱我吧,小叔。
“小叔,今天早会要开很久吗?”
“嗯。”
给我一个新世界,给我爱,给我吻,江魅在心里念叨。
“下午一点前能开完吗?”
“嗯。”
小叔从来话少,今天怎么格外少?
不说话就吻我啊,像梦里那样,想起那个吻就很饿。
“叮。”电梯门打开了。
新房在61楼,回到地面需要60秒。江魅走进电梯,和江未肩并肩面对梯门站定,心跳随着右上角跳动递减的红色楼层数加速。
44——进来一个背着琴包的女人,小叔往右让一步,站得更远了。
41——小叔一动不动。
37!女人走出电梯,江魅的眼睛紧张地眨起来。
24。小叔的呼吸声加重了,像死前忍痛时发出的声音。
13……江魅等不及了。
她右跨一步,踮起脚,揪着江未的衣领,在他震惊的视线中仰头噙住他的嘴唇。
模仿记忆中的动作,吸吮了一下。
打7岁记事起,江魅就无法理解世界,觉得自己是被迫活在人类世界的非人类。
该怎么解释呢?你们中一定有音痴或路痴吧。
如果你是音痴,音乐无论从身体的哪个孔洞填进去,溢出喉咙的都是鬼哭狼嚎——
这不是因为讨厌音乐或不擅长,只因你完全没法进入音乐的世界。
路痴则是完全没法进入有方位感的世界,无论如何都咽不下一根香菜的人就叫香菜痴,而江魅就可以被叫做……
世界痴。
强行进入世界的结果,永远是事与愿违。
类似路痴,今天出门说“我要跟着自己的感觉走”,走反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