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萨满口中发出辽远的声音,他一甩铜铃,铃声不大,却在风雪中清越激蕩。
阿福齐在帐中大骂:“那个人是谁!出沈阳之前怎麽从来没人告诉我有什麽天雄军!”
尔垂抽气一样喘息,嘴边鼻孔有粉色血沫。被惊人的力量当胸一枪,阿福齐害怕尔垂被他自己的胸骨或者肋骨扎肺。
大萨满并不惧怕阿福齐的怒火,他谁都不怕,在寒风中走着奇异的步伐,身上缠绕的彩带飘蕩飞舞。
“他是谁……他是谁……”
建州缺医生,萨满随军大多数时候是当医生用的。阿福齐一口怒火压在胸腔,到底也不敢真的对着大萨满发出来。尔垂快没气了,阿福齐急得打圈,这还能回沈阳吗?
大萨满闭着眼,古老的咒语悠扬吟唱,唱的在场所有军人毛骨悚然。大萨满在跟世间万物对话,直接穿透了他们的皮囊。他们的灵魂第一次被如此直视,只能战栗。
“陆相晟,他会自杀的,他快自杀了……”
阿福齐恨不得薅着大萨满的领子把他拖进来给尔垂看看,黄台吉大儿子奄奄一息!
大萨满闭着眼一歪头,非常迷惑地站在风中。
“不对……陆相晟身后有人,比他还魁梧的男人,像守护神……不该出现,不该出现……”
阿福齐忍无可忍:“您进帐看看大贝勒!”
大萨满瞬间转脸对着阿福齐,没有睁眼,阿福齐却差点没忍住往后一退。
大萨满用虚无缥缈的声音轻轻微笑:“陆相晟死了,大贝勒就会没事。”
阿福齐全身发抖,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愤怒,难道让他现在回去杀陆相晟!
大萨满站在风中,又一摇铜铃。
陆相晟身后魁梧的影子瞬间睁开眼睛,大萨满吓得往后一仰:“这到底是谁!他不该存在!”
阿福齐已经听不懂大萨满在胡扯什麽了:“快去周围看看有没有什麽懂治疗的人,没有咱们就连夜拔营去最近的金兵驻地!”
阿福齐不敢看尔垂的胸前,尔垂的护心镜都被陆相晟给打凹了。阿福齐征战这麽多年,这种非人的力量,第一次见。
金兵撤走,天雄军伤亡过半。关内需要一次大的胜利,白敬活捉高迎祥。长城外亦需要一次胜利,哪怕是用血肉来换。陆相晟沖出长城就没想过要回去,大晏异常需要一场步卒对骑兵的胜利,因为晏军缺马,晏军只能寄希望用命搏骑兵。陆相晟在千军万马里第一眼就看到了尔垂,他不认识他,但是他认得尔垂身上盛气淩人的架势。年轻人马上功夫扎实,可惜他轻敌了。这个毛病会害这个他一生,直到他死亡。
金兵迅速撤离,步卒根本追不上。陆相晟骑在马上,摘了头盔,一回头看他领出来的天雄军,个个都是他悉心训练出来的,今日,他领着他们出来送死。陆相晟攥着缰绳,血漫过眼角往下淌:“给研武堂发战报!阿特拉克绰救下来了!”
山西巡抚陆相晟领天雄军出边关破女真骑兵。阿特拉克绰部验证印信,用火铳对着陆相晟:“你自己一个人进来!”
陆相晟骑着马,往里走。城墙上的人以为陆相晟穿着红甲,进了城门才发现,那是铠甲上披了一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