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蔓现在很冷静。
她努力想让颤抖的手停下,但却完全无法克制身体的战栗。头脑和身体分成了两个部分,她越想叫停,它就反抗得更加厉害。
回到家里后,她和妈妈大吵了一架。黎蔓从来没有发过这麽大的脾气,妈妈只硬邦邦丢下一句“随你”,离开了小镇。她刚走不久,大力合拢的门板还在微微震动。
黎蔓终于有空梳理即将崩溃的理智。
脑海中破碎地闪过一些画面,一会儿是“死掉的朋友”,一会儿是“节哀”,林兆熙和徐鹏还有王璐璐的名字交替出现,她现在是17岁,也是23岁,夏天是成熟的季节,他们要去露营,站在面前的少年说“想上同一所大学”,向熠将最后一支向日葵放进了她的怀里。
少年的笑耀眼:“你会不会喜欢向日葵?”
呼吸陡然急促,她紧紧抓住胸口的布料,像是即将被扼死一样喘息。
向日葵。
是向日葵。
哈哈,是向日葵。
为什麽会是向日葵。
便签上的向日葵,放进怀里的向日葵,医院里的向日葵,丢进垃圾桶里的向日葵,插入花瓶的向日葵,花田里的向日葵。
她那时候是怎麽答的来着。
“嗯,喜欢的。”
无孔不入的金黄色葵花宛若诅咒,她的幻想是提前透支的愿望,现在诅咒显灵了,她几乎要被自己曾经的狂热折磨得发疯,提前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他的好朋友。他喜欢的花。
他说——
【会不会喜欢向日葵?】
黎蔓手脚冰凉。
最可怕的真相被残忍揭露。她不得不回到了原点,赤裸裸地直面自己引以为耻的欲望,她将另外一个远不如向熠的人当做了分担痛苦和无处倾诉爱意的容器。
不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在某个她够不到的角落,像是太阳一样发光,成为远比她想象要出色很多的青年。而不是变成——
她紧紧抓住花剪,对準他的咽喉,哽咽着将剩下两个字吐出:“……怪物。”
他往前倾了一点,丝毫不在意情绪不稳定的黎蔓会不会将花剪一下子戳进他的喉咙。西装面料考究笔挺,像是要去参加某个盛大的宴会,双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閑地操纵触手在她的手臂上留下讯息,倒像是他才是逼问的这一方。
【想杀了我吗】
【只要你稍微用点力气】
【我就彻底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