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待去往永安宫的路上,穆淮忽然又觉得,自个儿同那几个老迂腐说了那么久,也许姜宁灵早已换了主意,不等他了。穆淮这般想着,心中竟然不自觉为姜宁灵究竟有没有等他而忐忑起来。仿若等还是不等,是证明姜宁灵究竟把他放在心中何种位置的证明似的。穆淮的步伐不由得凝滞下来,但转念一想,只要姜宁灵为他留了饭菜,那边说明她定是在意他的。他的皇后知书达理,哪怕心中不愿,礼数却也会做得周全,不论如何,九山既然去传了话,说了他要过去,那么她定会给他留一些吃食的。至于留这些吃食是因为礼数,还是因为心中牵挂着他,穆淮便不去细想了。他宁愿糊涂些。待到了永安宫,入了内殿,见桌上空空如也,穆淮也不觉意外。姜宁灵正倚在窗下的美人榻上昏昏欲睡,听见通报声,便撑着手起了身,欲给穆淮行礼。她正半梦半醒着,冷不丁起身,脚下仿佛踩着棉花一般,使不上什么力气,一个交错便要往地上摔去。姜宁灵瞬间清醒了过来,想要去扶什么来稳住身形,可人已经往前倒去,来不及再做出什么反应。穆淮正往这边走着,见姜宁灵起了身却又被绊得往下摔去,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伸臂一捞,将人牢牢接住,护在怀里。姜宁灵因得这意料之外的一步而不由得心“砰砰”跳了好一阵,此时扑了个满怀,嗅着他身上清冽又熟悉的龙涎香,慢慢安下心来。穆淮低头在她鬓间落下一吻,笑着故意道:“一日未见朕,皇后便这般想念?”说着,还收了收手臂,仿佛是她故意投怀送抱一般。姜宁灵方才平静下来的心境又被他这一句话打乱,只觉这人恼人得很,不想同他在这事儿上多做纠缠,冷声道:“不过是被绊了一跤,让陛下见笑了。”这副撇清的模样落在穆淮眼中,却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来。她面颊之上还带着被睡意染上的红晕,穆淮没忍住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温声道:“定州送来的那些吃食,味道可还用的惯?”姜宁灵由着他捏了捏面颊,待他要继续时,又偏头躲了过去,推开穆淮的身子从他怀中退了出来:“臣妾瞧了一眼,都是些没见过的东西,小厨房炖出来的汤闻着鲜得很,陛下既然来了,臣妾便吩咐人布菜。”说着,便唤了若竹,将晚膳一一端上桌。穆淮起先以为这是姜宁灵另外分出来给他留的,但看了一会儿又觉不像,又想起她方才说只“瞧了一眼”,便问到:“你一直在等朕?”姜宁灵点了点头,行至桌边,而后定定地看着她,显然是在等他落座。穆淮心中仿佛飞进来了一只雀儿,在里边儿扑腾乱跳,搅得他心中满满涨涨。穆淮大步走去桌前,抬手握住姜宁灵一双柔荑,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眼底都是笑意:“月儿,朕很开心。”听得他这样直白剖明心意的话,姜宁灵多少有些不自在,有些没话找话的转开话头道:“陛下同几位大人议事议了那般久,可是有何头疼的事情?”话一出口,便觉自个儿有些僭越了,再抬头去看穆淮神色,却见他笑意隐去,面色已然沉了下来。独占见穆淮神色说变就变,姜宁灵抿了抿唇,将手从穆淮掌中抽出来:“臣妾僭越,还望陛下恕罪。”掌中陡然一空,穆淮神色更沉几分,索性将人揽入怀中,开口时颇有几分抱怨的意味:“那一帮老顽固,联合起来让朕广纳后宫,开枝散叶,你说气人不气人?”穆淮话中夹着几分玩笑,乍一听并不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姜宁灵听了,却是一怔。她险些忘了,再过一段时日,便到了选秀的日子。按理来说内务府早便该操办起来了,只是穆淮闭口不言,也无人前来提醒姜宁灵,内务府不敢自作主张,这事儿便搁置了下来。至于那些在朝堂上提起这事儿的大臣们,除了个别几个是直心眼儿,要劝皇帝依祖制外,其余皆是家中有适龄女儿的,想借机将女儿送入宫,而后凭借着荣宠好助母家一臂之力。说来也是,穆淮后宫空虚,除了皇后外并无高位嫔妃,这在某些有心算计的朝臣眼中,无疑是一块大肥肉。虽说传言间穆淮不近女色,宫中先前几位高位嫔妃下场也并不如何好,但皇权所能带来的荣耀实在是太过诱人,依旧有不少人绞尽脑汁要将家中女儿送入后宫分一份宠。更何况穆淮本就丰神俊朗,又年纪轻轻,在他继位前便有许多高门贵女将他当做良人,更何况如今大权在握,想必会有不少女子心甘情愿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