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怎能生怀念。只是可惜,那年盛夏的本部林荫道上,路痴的少年遇上温柔内向的女孩,那一次真真正正的初见,最终的最终,两个人都没想起来。顾安然握上左行舟垂在床边的手,在少年清醒的时刻下,庄重地俯下身,在少年的额头留下深切的一吻,低声问道,“左行舟,你去过凤凰古城吗?”“哥们,你再坚持一下,车马上就来了。”杭海背着左行舟,刘兮爵拎着大包小包的止疼药,周檀、孟远书、徐秋阳都在一边等着,左行舟的父母扶着老爷子远远跟在后面,浩浩荡荡一行人站在路边,阵势很大。杭海提前两周就开始预约私家车,他和刘兮爵商量着,要在最后的时间里实现左行舟的愿望。左行舟虚弱地歪在杭海的肩膀上,沉沉地睡着。顾安然握了握少年的手,轻声说道,“左行舟,晚点再睡好不好,你看,大家都来了,这次我们一起去凤凰,好不好?”少年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想报以灿烂的一笑,但是终究没有做到,他突然看到了孟远书和徐秋阳,无意识地开口,“书生……是不是……迟到了……今天什么课……”孟远书和徐秋阳昨晚就来医院了,但是左行舟一直不清醒,眼下的意识更是模糊,但是他还是认出了室友。孟远书怔了怔,抬手揉了揉少年极短的发茬,“放心吧,今天没课,我们陪你出去玩。”左行舟的身体状况早就不适合长途旅行,选择去凤凰一来是因为路程较近,二来这也是顾安然的提议,她曾经和左行舟去过凤凰,人都说最好的风景不要去第二次,但是女孩不信这个邪,她要和少年故地重游,她想证明给少年看,我没变,你没变,我们一直都好好的。这次旅行要实现其实很艰难,首先得到左行舟父母的许可就费了刘喜剧很大的力气,其次为了确保左行舟的身体维持得平稳,许朗的叮嘱他也几乎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什么时候该吃什么药,发烧了怎么办,疼痛发作怎么办,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对措施都被记录下来,最后,左行舟行动不便,孟远书和徐秋阳也能做个帮手。几辆私家车很快就到了,杭海和刘兮爵坐一辆打头阵,顾安然陪着左行舟坐第二辆,周檀、孟远书和徐秋阳紧跟在后,尾车坐上了左行舟的父母和老爷子,这也是左行舟的父母第一次和儿子旅行……住院部二楼,祝如冰在窗边目送左行舟一行人离开,眼眶微湿。许朗穿着白大褂揣手,“我觉得你应该替他高兴,在生命的最后,父母家人,兄弟朋友,都陪在身边。”祝如冰注视着车队消失的方向,突然开口,“他还能活着回来吗?”“活着对他来说不一定是好事,与其受罪,不如解脱。”祝如冰看向许朗的侧脸,和几年前第一次在人群中看到他时都没有区别,还是那么高傲冷淡,就连说出的话也还是这么不近人情。“我看人很准吧,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和你很像?”许朗想了想,最终回答,“他比我坚强,也比我乐观多了。”“可是坚强和乐观,救不了他的命……”“医学救不了的命,太多了……”许朗转身靠在墙上,“在这所医院里,每天都有人死亡,每天都有人新生,患者家属的悲痛欲绝,新生婴儿的嘹亮啼哭,有时候往往只隔了一个楼层,生命的往复循环就是这样,人为无法干预。”祝如冰缓缓说道,“你今天也很有感慨啊,难得愿意和我说这么多。”“我是医生,但也是人。”熟悉的人要离开,没有不难过的。祝如冰转过头,认真说道,“其实我今天来,也是向你辞行的,我就要出国啦,去法国,往后,可能很少有机会和你联系了……”许朗点点头,没什么反应,“祝好。”祝如冰伸出手,“最后叫你一声学长吧,许朗学长,再见。”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凤凰,边城,沈从文的故乡。一条沱江将古城分割成两岸,沿岸古香古色的木楼保留着苗族和土家族的风情,不是节假日,古城里游客不多,江水轻柔荡着波浪中的船帆,南风熏开杨柳,连风都是软绵绵的。“她等着他的承诺……”“等着他的回头……”“等到了雁儿过……”“等等到最后……”“竟忘了有承诺……”左行舟从混沌中醒来的时候,顾安然正握着他的手唱歌,两个人坐在江边,阳光暖暖地照在左行舟的身上,眼前的景色和记忆中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