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年对牠还是很尊敬的,他心里清楚,在目的没有达成之前,最好对蜘蛛巢里最年长的智者表示出应有的重视。
“我注意到,这里多了很多人类,”盛玉年困惑地说,“我生病这些天疏于关注外界,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附近的一些恶魔小贵族举办了一次活动,牠们联合起来,比拼自己猎杀罪人的技巧与创意。”鬼婆慢吞吞地说,“这段时间,跌落进蜘蛛巢的罪人特别多。”
盛玉年忍不住说:“听上去像个诡计。”
“是的,它就是一个诡计,”鬼婆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但这是命运叫它来的,在一次次的冲突和阴谋里,我们得以窥见命运的昭示。因此我不制止,不干涉,我只观察。”
像鬼婆这样古老的恶魔,有牠们自己应对世界的一套方式,即便是盛玉年,也无法说服这样的年长者。
“呃,好吧?”盛玉年挠挠头,他改变了话题,“其实,我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解毒的药方,比如说,能让人……嗯,不被蜘蛛的毒液,或者血液伤害?有这样的药方吗?”
鬼婆看了他一眼,从手底下抽出一张人皮卷:“在你之前,穆赫特来问过我这样问题。不过,鉴于牠地位特殊,调配针对性的解毒药剂,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看起来,牠更想把时间都花在陪伴某人,而不是研究某物上。”
盛玉年笑了一声,他接过药方:“好吧,我会去和穆赫特说的。”
“但愿如此,”鬼婆冷哼道,“过几天你再来一次,这剂药方需要特别的原料。”
“好。”
盛玉年应下了,临走之前,他敏锐地注意到,角落里传来一道冰冷的视线,但当他回头时,又什么都没发现。
这种不善的注视,他在蜘蛛巢里经历过太多,早就不当一回事了。
他没有再耽搁,径直离开了这片区域。
一周后,盛玉年再次外出,来到鬼婆的领地。
他是来拿原料的,但走进蛛丝缠绕成的参天巨树,鬼婆却不在里面。
“您是来拿药材的吗?”
在他身后,一个头戴兜帽,躬身的罪人奴隶低声发问。
“是,”盛玉年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这个给您。”奴隶高高举起双手,掌中托着一瓶看不出颜色的混沌药水。
盛玉年毫无防备,刚要伸手去接,他忽然迟疑了一下。
“把东西放在地上,你可以走了,”他微笑着说,“多谢。”
奴隶没有说话,他飞快地把药瓶放在地面,接着便要退下。
或许是自己多疑了?盛玉年想,不管怎么说,凡事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他踱步过去,刚要拾起药水,侧面里,他用余光看到了一点闪光,另一个罪人奴隶沉默地站在那里。
盛玉年漫不经心地递过一瞥,就在那个瞬间,镜面的光芒铺天盖地,猛地将他罩在其中!
盛玉年的瞳孔缩紧了。
下一秒,他已经站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空间里,棱镜的光辉轻浮地四下闪耀,在他对面,沉默的罪人奴隶直起腰板,缓缓摘下兜帽。
盛玉年盯着他半晌,忽然笑了起来。
“周竞川。”他的声音带着九分亲昵,一分隐藏至深的恶意,“怎么,你也在这里!真是惊喜。”
原先那个风度翩翩,多金英俊的贵公子,早已被地狱折磨得瘦骨嶙峋,不见人形。反观他对面的盛玉年,却依旧光彩夺目,犹如一尊雪白温柔的玉像,眼波微转,便是一句欲说还休的情诗。
周竞川的脸孔变得扭曲至极,盛玉年叹了口气,又说:“你害死了我,难道这还不够吗?这又是哪里来的神奇道具?你以前喜欢和不三不四的人交朋友的毛病没改啊。还是说,你和恶魔达成了什么交易,所以牠们才答应给你实现心愿的机会?”他说了四句话,句句在吹周竞川的狗哨,句句明着关心,暗地里挑拨对方的神经。
周竞川双目赤红,他怒吼道:“贱人,我要你的命!”
他扑过来的攻击被盛玉年轻松闪过,盛玉年微笑着道:“别说傻话了,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怎么还那么天真?你有没有照过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我真为你心疼呢,竞川,原来人死前和死后的境遇落差,可以大到这个份上啊!”
“我杀了你!”周竞川厉声咆哮,“你这个贱人,下三滥的婊子!”
他扑了几次,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盛玉年,反而把自己弄的狼狈不堪。周竞川嘶吼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遇到你,你就是个骗子……你就是个没有心的魔鬼!你对爱你的所有人,都是把他们像狗一样摆弄。死在你手上的有多少个?被你几句话就教唆的去跳楼,去吞药,去割腕自杀的又有多少个?我杀你是替天行道!你应得的,你早该死了,你早就该死了!”
盛玉年还在笑,但他的眼睛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