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则声沉默片刻,却突然道:“我好像知道它是什么……”
“我梦见过。”
那是一朵雪莲,一开始在他?胸腔里生?根,汲取血肉为养分,贪得无厌,后?来时间长了,那朵雪莲就逐渐被鲜血染红,变成魔莲,随着他?的心脏一起跳动。
季则声每梦见它一次,这朵魔莲就变得更红一些,他?揽起袖口,看向手上那条朝着心口延伸的红线,又想?起曲鸣山临终前那句“造化弄人”,不由沉默下来。
他?抬头道:“师兄,我会不会也变得跟曲掌门一样?”
谢轻逢直觉曲鸣山变成那样不光是因?为魔莲那么简单,他?坚定道:“不会。”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师兄都会陪在你?身边。”
三?天后?,盼星星盼月亮的谢轻逢终于盼到了西陵无心,后?者如入无人之地,甚至还抽空去了正道大营一趟,提着个血淋淋的东西过来了。
她这一路舟车劳顿,先陪着公?冶焱回到太衍国,又去拜访了老友,中?途接到谢轻逢的传信,又得知曲鸣山身死之事,故而马不停蹄。
“咣当”,一个血淋淋的东西被她随手扔上了桌,还有个包裹,看不出是什么。
谢轻逢见她劳累,让手下递了杯茶给她,西陵无心接过喝了一口,歇了口气,半晌才看向季则声:“伸手我看看。”
季则声不明所以,伸出手去,却见西陵无心探了探他?的脉,又掀起他?的袖口,在看到那一条淡红的血线后?,眉头皱了起来,说了句“果然如此”,打量了一会儿季则声的脸色,又说了句“奇怪”。
谢轻逢道:“你?此去太衍国,可有什么收获?”
西陵无心暼他?一眼,实话实说道:“我惦记着他?的心魔祸,亲自去找了那个遁入空门的和尚,想?看看有没有解法。”
西陵无心只是受他?一颗文玉莲子,这几年却是尽职尽责,又是替他?修金丹,又是替季则声医心魔的,谢轻逢不免感动,又不免好奇:“找到了吗?”
西陵无心点点头,指了指桌子上的包袱:“在这里。”
季则声解开包袱,最先看见的是一个头骨,颜色发红,头骨下面横七竖八地摆着肋骨手骨大腿骨,一节一节,一块一块的。
他?不明所以,却听?西陵无心道:“他?遁入空门后?颇有名望,死后?以高僧身份入殓下葬,我偷他?的尸骨时废了好大力气,情况紧急,只能包起来带走?,估计是在路上癫散架了……”
季则声瞳孔一缩:“你?挖了他?的坟?”
西陵无心道:“那有什么,人都死了,他?不会介意的。”
而且还不是为了季则声。
她一口喝完了茶,走?到尸骨身边,翻了翻,翻出一朵鲜艳盛开的血莲,摸起来硬硬的:“这是从?那和尚尸骨上找到的。”
又把另一边血淋淋的东西拿过来:“这是从?曲鸣山的体内挖出来的,一模一样。”
“心魔祸之所以扰人神智,是因?为它会以依附在宿主的心脏,以血肉为养分,吸□□气,灌溉魔莲,魔莲越旺盛,人的心智就越脆弱,越容易被蛊惑。”
“求权者贪权,求利者夺利,贪生?者求生?,你?曾经想?做却不敢做的,想?要却不能要的,最后?会在魔莲的蛊惑下,一步步沦陷,待魔莲灌溉盛开之际,就是你?们的死期,那个和尚如此,曲鸣山也如此。”
她说着,把目光转向季则声,淡声道:“你?也如此。”
季则声一顿,想?起曲鸣山身死之时的情形,不由道:“那曲掌门岂不是……”
“不必同情他?,魔莲只是引子,不是他?作恶的原因?,曲鸣山修为囿困合体期多年而不得突破,又身居高位,早已有走?火入魔之象。”
西陵无心道:“他?身上功德线浅孽线深,手下人命无数,如今是死有余辜,不必为这种冠冕堂皇的人开脱。”
她继任家主,也继承了西陵秘法,她与曲鸣山初见之时就有所察觉,但?碍于田中?鹤的请求,不得不相助,又不愿牵扯入斗争,后?来带着雪莲回七弦宗,见他?身上孽线更深,只是取莲子一事迫在眉睫,她才揭过而已。
如今见他?身死,她前往一探,又看见心魔祸的痕迹,就把他?心口的魔莲挖出来研究一番,也算是为他?积德。
“那个和尚杀妻杀子,本就不配活着,就算遁入空门也逃不脱死局,是他?的报应。”
恶人恶报,死有余辜,她说得淡然,但?殿中?另外两个人脸色却暗了下来。
谢轻逢道:“现在连那个和尚也死了,你?说这些,不就是在说心魔祸无解么?”
西陵无心道:“可以这么说。”
季则声一顿:“难道我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西陵无心迟疑道:“事无绝对,你?的心魔线已经爬到了肩膀,很快就会侵入心脏濒死,按理来说此刻已经痛苦不堪,可你?神智并未受损。”
是因?为没有恶念,还是没有欲望?
还是说他?想?要都不是这些东西……
西陵无心心下一动,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卷起桌上的尸骨和魔莲就往外走?:“再给我十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