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逢笑笑:“你再这样?,师兄都要以为你孤身杀入藏镜宫抢走宫主之位,是故意抢来给?师兄留着的?。”
季则声抿了抿唇,不知是不是戳中心事,但很快又垂下目光,竟是说不出?的?失落。
“我知执事长?老之死与师兄无关,仙首会和曲掌门中毒之事亦然,但如今藏镜宫已是众矢之的?,被正道讨伐是必然之事。”
谢轻逢一愣,季则声虽然没说,但未竟之言却不难猜,季则声夺取藏镜宫主之位,未必是为了报复谢轻逢,也未必是真为了立威。
“若师兄果真身死,我会尽力庇护你座下教众,还他们清白?。”
藏镜宫虽不是什么正道仙门,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他见过魔林里的?农户提着鸡蛋和玉米上峰致谢,说去年家里的?大水牛死了,是路过的?教众带着魔物来帮他犁了三天地,今年才能?大丰收。
他也知道近几年来,藏镜宫恪守本分,不曾作恶。
可谢轻逢卧底七弦宗,偷盗文玉莲子也是真。
他季则声一生严于律己,从?来与善为伍,眼里容不得奸恶之辈,可如今再看,才知正道也有腐烂的?蛆虫,邪道也有纯良的?人心。
他心魔附体,无可救药,早已不为正道所容。
可在藏镜宫半年,他也发现自己也坐不了宫主之位。
他的?善恶都不纯粹,以至于融入不了任何一方,更不被任何一方所接纳。
他想起那年大雪天寒谢轻逢说的?那些话,师兄警告他不要喜欢恶人,可情之一字,只在喜欢不喜欢,不在善还是恶,何况他已经分不清谁善谁恶,谁是谁非。
他自百丈凌峭一跃而下,从?此再难回头。
见他沉默,谢轻逢多少也猜到了他在低落什么,他叹道:“小师弟,心太软是要受欺负的?。”
明明是天之骄子,正道栋梁,日后万人瞩目,却毫不犹豫陪魔头坠崖;明明受他蒙骗,恨他入骨,却打算在他死后替他保全?那些无辜教众。
季则声默了默,转身走进船舱,半晌才道:“你也觉得我很可笑是不是?”
谢轻逢一顿。
他宁愿季则声如在藏镜宫时阴晴不定,也不愿见他如今的?模样?。
他早就见惯了善恶,利益至上,自然从?不在意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可季则声不一样?,他年纪轻轻,怀抱赤诚之心,可如今什么都不在了,也什么都毁了。
哗哗的?拨水声在耳边萦绕,将二人之间的?沉默冲淡少许,游船穿过一个?个?小摊,眼见有人在吆喝着卖糖葫芦和河灯,谢轻逢眼疾手快,将银子挨个?扔进小贩摆在前头的?帽子里,买了几串糖葫芦和一个?大河灯,推着轮椅进船舱去了。
季则声靠坐着不说话,灯影将他的?轮廓映得孤寂,谢轻逢挨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脸:“师兄不是说心软不好,只是天下尽是汲汲营营之人,你越心软,他就越揪着你不放,还要踩着你的?心往上爬。”
季则声眼神动了动,直直望进他眼中:“师兄也如此么?”
谢轻逢道:“师兄遍观红尘,冷心刻薄,自然不能?免俗。”
季则声又道:“那师兄说的?真心,到底是真心,又或只是三分意动?”
谢轻逢顿了顿:“汲汲营营之人,又怎会日日将真心放在嘴边,半分意动,都要倾尽全?力才行。”
“凉薄之人,三分意动,已耗尽两?世真心。”
季则声不知听?没听?进去,沉默片刻,还是问:“为什么是两?世?”
因为他上辈子汲汲于生,最后汲汲而死,这辈子想重蹈覆辙,却遇见了季则声。
花了两?辈子,才凑出?这半点真心。
但他怎么能?说这些,最后只道:“若这世不够,那师兄下世还来找你,怎么样?,愿不愿意?”
季则声眨了眨眼睛,良久才道:“下辈子还敢这么骗我,我就不要你了。”
谢轻逢把?糖葫芦塞进季则声手里:“走吧,陪师兄去放河灯。”
季则声抿了抿唇:“又不是小孩子。”
嘴上嫌弃,糖葫芦却捏得很紧。
谢轻逢弯弯眼睛:“是师兄想玩,还请师弟陪陪我吧。”
有了台阶下,季则声终于推着谢轻逢出?来了,只是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花了好些力气才把?河灯送进水,季则声看着顺流而下的?河灯,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他心情好起来,又想起那些折磨谢轻逢的?法子了,吃着吃着糖葫芦,突然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摸了半天,吃了好一会儿豆腐。
他偷偷摸摸趁着夜色揩完油,耳根都是红的?,居然还有心情念台词:“师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谢轻逢不懂,但他脸皮比季则声厚多了,脸都没红,只能?木然道:“感?觉很好,很刺激,师弟的?手法是越来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