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了沈葭亲自往塔楼上而去。塔楼是前朝时就存在的建筑,红砖厚重,颇有些沉重感。高耸入云的塔楼楼顶,与另外的金凤台、冰井台并立,直奔云霄,气势磅礴。到了其中一阶,薛仁钺和沈葭从窗口往下望去,就见到乌压压的金吾卫已是将整座铜雀台包围。司徒衍就坐在为首的高头大马上。他身着一身洁白的白袍,无赘余的纹路,却依然衬得他不染凡俗。而他浑身充斥着似朝阳般的意气,正如当年未受伤前,亲赴战场,身披薄甲,于雪夜逐敌千里那般。虽然见过他很多次,但沈葭还是流露出欣慰的笑。她的少年,终于又回到了当初的模样。薛仁钺则是心境复杂,看着底下的人群,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寻到林郡的身影。他询问身边的人:“林郡呢?”那侍卫犹疑一阵,才道:“林长使与你暗中往来的事迹败露,已经被打入天牢,受到秘密发落了。”“那各地,想要复国的起义军呢?”薛仁钺再是道:“本王记得,那些起义军在前几日就有所行动,他们从南地一路北上,按照时日来算,也该在各地活跃起来了。难不成,司徒衍能让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起义军镇压?”“那些起义军开始活动之后,各地的官府即是派人镇压。”侍卫解释道:“而且,据说,有人拿了前朝公主的令牌去见他们。前朝公主的意思是,她想要让他们打消复辟的想法。”“慕容芊竟然出现了?”薛仁钺微诧。对于慕容芊,他也有所耳闻。在他的印象里,慕容芊应该会痛恨晋国才对,没想到,她最后会出面阻止那些起义军。沈葭亦是惊诧。她找了慕容芊那么久,也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出现。面对这个未曾谋面的生母,她的心情有些复杂。薛仁钺的手搁在窗台上,眼眸里冒出点点寒星。他绷紧了脸,沉默良久,倏而,发出一声朗笑。“陛下可是来捉拿我这个乱臣贼子的?”那侍卫不答,但闪烁的眼神已是间接默认了这个事实。薛仁钺倒是没有流露出悲观的情绪,反而笑道:“事到如今,我大不了与司徒衍同归于尽,但我倒是要看他到底能不能上来救你?”他盯着沈葭看了许久,让人将沈葭看好,掀袍下了阶梯。沈葭倒也不急,反而心平气和地坐了下去。此处,放置着一把古琴。这把琴看起来有些岁月了,周身的琴漆剥落,但琴弦完整。沈葭的长指勾起弦,清脆的琴音就会响起,在狭窄逼仄的塔楼里悠然回荡。沈葭不由多拨了几回。她似是有些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没有关注外界的风声。任塔楼外人声鼎沸,兵刃相接声不绝于耳,厮杀声此起彼伏,她都不为所动。直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姐姐,你该用点心了。”沈葭一侧眸,余光捕到了沈湘的身影。“你放下吧。”拨琴弦的手指微顿,她轻声道,也没有给予沈湘什么注意力。薛仁钺是让沈湘来照料沈葭。沈湘原本就很憋屈。她再怎么样,也是六王府堂堂正正的侧妃,沈葭身为一个被囚禁的人,有什么资格让她去服侍。“到了这种时候,姐姐就别费心费力,想着如何勾引男人了。”沈湘忍不住,酸不溜秋地来了一句。沈葭侧目,眸光淡然,若平静的湖水。沈湘微怔。须臾,她的面颊上挑起讽笑,“姐姐,你不会还想着陛下来救你,你大概不知道,陛下虽是亲率金吾卫前来捉拿六王爷,也将六王爷的人一网打尽。但就在刚才,他输给了六王爷一招,如今,已是奄奄一息了呢。”沈葭的眼睫一颤,像是信了她的话,眸色渐凝,不言不语。塔楼外的声音仿佛确实小了下去,先前嘈杂的喧哗声,都不太听得到了。可沈葭的沉寂不过只是那一瞬。下一瞬,她倏地站起,杏眸冰寒,若刀子般,在沈湘身上刮过。沈湘心生惊惧,以为她要对自己做什么,往后一退,“你现在对付我是没有用的,陛下他也活不过来。”“你还不值得让我动手。”沈葭轻扯唇角,从沈湘的身边绕过,来到窗台前。沈湘心思一动,心想,她或许该趁着这个机会,将沈葭推下去。从这么高的塔楼掉下去,怕是必死无疑。这么想着,她已是蹑手蹑脚,朝沈葭走近。然而,她的手才刚接触到沈葭的后背,沈葭迅疾地避过,让沈湘扑了个空。沈葭反手一拧,沈湘整个人悬到了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