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府好像比他记忆中的更加安静,也更加巨大,除了他们父子再无他人‐‐‐‐看来这是回忆混合着的梦了,否则康儿的房里不可能一个仆人都没有,王府也不可能只有他们父子俩,况且他也不记得自己曾经看过这么大点的康儿是如何自己穿衣起床的。再然后,一直走得稳稳的小家伙,忽然摔了一跤。他自己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假山旁边,把裤腿掳了上来,查看自己的伤势。蓦地,完颜洪烈忽然就认得这场景了!假山、花池、柳树、怪石,还有摔伤的小男孩……虽然他确实一直没有恨过这个小男孩,因为……他只是个小男孩,他完颜洪烈还不屑与一个小孩子较真。但当他成为笑柄后,他却不是没有怨过,毕竟这孩子挂着他的姓氏。就是这次吧,他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喝闷酒,看见了没有仆人跟随的完颜康摔倒流血,闷不吭声自己疗伤的画面。他突然就发现,虽然傻,但是这孩子倒是很坚强,不对,傻子会自己疗伤吗?或许他只是不会说话?&ldo;笨手笨脚的。&rdo;完颜洪烈忍不住走了过去,他甚至忘了这里的康儿看不见他。但是小男孩抬头了,黑眼睛眨了两眨,还带着点疑惑。完颜洪不管他的疑惑,蹲下身,看了看他的小腿,只是被擦伤了些,看着严重,不过是皮肉伤而已。完颜洪烈自怀里取出了手帕,裹在了完颜康的腿上。&ldo;谢谢……爹。&rdo;低低的,童稚的声音,但是清晰无比。&ldo;康儿!你叫我什么?!你叫我什么?&rdo;他以为他不在乎的,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个无血缘的男孩对他的称呼的,但是……那瞬间的激动和惊喜,在当时却足以让他失控‐‐那个一切都是那么黑暗与低落的当时。完颜康的小脸皱了一下,大概是以为自己说错话了:&ldo;父王?&rdo;&ldo;不!不!就是叫我&lso;爹&rso;,再叫一声?再叫一声?&rdo;&ldo;爹。&rdo;&ldo;我们去找你娘去!&rdo;完颜洪烈猛的将儿子抱了起来,抬脚就朝着包惜弱的院落狂奔,&ldo;惜弱!惜弱!康儿会说话了!会叫人了!&rdo;包惜弱这些年身体好多了,只是她也以为儿子呆傻,所以整日愁眉紧锁郁郁寡欢。便是完颜洪烈费尽心思也无法博她一笑,更别提两人同房了。他突然这么来势汹汹的闯进来,可是真把包惜弱吓得够呛。但是听完颜洪烈说的话,包惜弱再无惊,只有喜了。&ldo;康儿?你真的会说话了?&rdo;&ldo;娘。&rdo;&ldo;康儿!康儿!&rdo;包惜弱顿时流下泪来,双手按着完颜康的小肩膀,只是一个劲的唤着儿子的命,再说不出其他。&ldo;康儿方才还叫我爹了,康儿,再叫一个,再叫一个!&rdo;完颜洪烈大笑着,骄傲的,甚至有些炫耀的催促着。&ldo;爹。&rdo;&ldo;对!&rdo;完颜康叫了,完颜洪烈笑得更畅快了,但却有些不对‐‐包惜弱的声音忽然没有了。完颜洪烈奇怪的向包惜弱看去,此时包惜弱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方才喜极而泣的泪珠,可是现在,她再也没有喜悦了,只余一张麻木的脸还有一对惊慌恐惧悲哀的黑眼睛……完颜洪烈瞬间摇晃着倒退了一步,就像是被谁狠狠打了一拳。他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但是包惜弱显然在一次被他吓到了。她退后,手从完颜康的肩膀上挪开。完颜洪烈果然猛的扑了上去,但他没对包惜弱做什么,他只是一把将完颜康抱在了怀里,然后抱着他再次狂奔了起来。这次,他跑回的是自己的书房。他粗喘着坐在了椅子上,并没放下完颜康,而是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他很累,他并不是什么武功高手,就算用最好听的形容,他也只是个粗通武艺的人而已,抱着一个几十斤重的小男孩奔跑,显然超出他的承受了。他汗出如浆,浑身颤抖,呼吸困难,甚至还有那么点恶心。&ldo;康儿,你以后就是我的世子了。&rdo;略微缓过了一口气,完颜洪烈摸着完颜康的额头说。刚才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了,或许这一生,他都再也不能有自己的骨肉了。叫他爹的,只有康儿了……眼前猛地一黑,完颜洪烈觉得自己像是被一股旋风卷了起来,但更让他惊恐的是他的康儿瞬间从他手臂里消失了。但这恍惚与不适只是瞬间的事情,顷刻间他已经重站在自家的花园里了,只是如今已经变成了冬日,且该是不久前才下了雪,雪压白梅,霜盖绿瓦……眼前之景,让完颜洪烈不由手按额头,苦笑了起来。曾经还觉得黄粱一梦中人痴傻,但他自己如今不也是入梦太深,且明明这些事他都已经经历过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