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是年纪到了,再加上她年轻的时候精神压力大,过于操劳,整天腰酸背痛的,这些年游山玩水也没有定时体检,以前从未有过的毛病竟一下子冒了出来。项易生问了母亲的意愿之后把她接来匹兹堡,找到了美东最好的肿瘤医生看病。医生说徐白玲这个病不算常见,有点像老年版的骨肉瘤。她这个情况有两种选择,如果不做任何干预,可以靠着缓和一点的药和止痛药自在地活上两三年。如果从现在开始立刻住院坚持手术与化疗,积极配合病理实验,虽然生活肯定相较成为了整个街区最养眼的小景点,经常有遛狗的邻居在他们家门口拍照,甚至还有当地的小报来做了一期“匹兹堡人认真的生活态度”主题板块。用徐白玲的话说,她的下个目标就是超过卡内基梅隆大学隔壁的植物园!不过徐白玲很快就厌倦了全小区每天都有人来问她种花心经。她说怎么随便一种就成了匹兹堡头条,成功也太容易了,想要出去逛逛。项易生是计划旅行的高手,很快打印出一条美国南部的路线贴在冰箱上。那些州天气更暖和,沿海的景点也比较多。徐白玲喜欢大海,有一年去荒岛体验了鲁滨逊漂流记之后就更喜欢了。她像网上的年轻人一样做了一个二十天二十个沙滩打卡挑战。她头发全白了,穿上当地居民特别热衷的大花裙子格外时尚,揪着项易生在各处给她拍照留念。回家的时候他们没有直飞,而是选择租了辆车慢悠悠地自驾回匹兹堡。在路过南卡的时候徐白玲戴着老花镜翻着手机攻略,兴致盎然地提议去那间著名的syschapel看日出。这里的天气稍微凉了一些,山路两边都是光秃秃的银灰色树干,地上铺满了落叶,还要当心路中间随时会突袭跑出来的野鹿。天黑的时候这段山路很不好开,不过这就是旅行的意义吧,看到景色的瞬间一切都是值得的。在破晓的寒意与黎明的朝阳交替时,项易生陪着徐白玲坐在了山崖边的十字架前,安静地看着眼前广袤的群山与天空一点一点染上鲜艳的色彩。徐白玲看着曙光渐渐盖过残星,温柔地把睡着了的小黑土抱在怀里,然后笑了笑看着项易生:“你看到这里的房梁上写着什么吗?”项易生抬头一看,摇了摇头,同时对徐老师的视力表示惊奇。“iwillliftupyeyestothehills——我要举目看向群山。”徐白玲看向地平线,“来自圣经,上行之诗。”项易生坐在母亲身边,替她披紧了花裙子外的大衣笑道:“徐老师什么时候成为了这方面的专家?”徐白玲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从生病的那一天起。”她听上去很轻松,并不怕和项易生分享这个话题。他们坐在露天教堂的晨雾里,默默等待太阳完全升起。项易生打开保温杯的盖子塞到徐白玲的手里,突然说道:“很多年前我和她去过一次亚特兰大,我也想过开车来这里,离亚特兰大只要三个小时。这个风景,这个十字架,能和喜欢的人来真的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