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枭遥洗完澡出来就站在床上,跟站岗的保安似的,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窗外的月亮。他就那样神经兮兮地站了十分钟,这才下床穿好衣服,接着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小本子——本子里是一页页黑白线条的图画,其中一部分被人用荧光笔涂上了颜色,图画最顶上写着一行标题“寻找隐藏的图画——儿童专注力训练”。枭遥把小本子翻到最新一页,而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支浅蓝色的荧光笔,紧抿着唇开始在黑白画里找旁边被标注出来的物品。
两个人就这么谁也不打搅谁,一晚上没发一条消息,各自管各自做那莫名其妙的事儿。
第二天一大早,秦淮就醒了——说是醒其实不太贴切,毕竟他一晚上压根儿没睡多长时间,总是刚闭眼没一会儿就想坐起来,坐起来了没一会儿又想站起来,站起来了就又想出去走走,好不安分。
再过两日,枭遥就该带着孩子们走了。这个消息还是先前听谭休休说的,毕竟预约好的招待时间就这么些天。一想到这件事,秦淮难免又有些焦虑起来,毕竟这也是一场分别。
忙了一上午,直到午饭时间,秦淮才有空和枭遥坐下来讲讲话。
他端着饭碗,不太自在地从小孩子们的目光里走到枭遥的身边,坐下,有些笨拙地开启了一个生硬的话题。他道:“昨天晚上休息得怎么样?”
确实笨拙,确实生硬,又是一段教科书般的没话硬聊——以前他这样,现在还这样,这找话题聊天的水平真是没一点儿长进。
枭遥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往秦淮的碗里夹了一块儿肉,说道:“说实话,没怎么睡好。”
“哦,谢谢,”秦淮没话找话地为那块肉道了声谢,而后像个老头子一样,语重心长地接着道,“心静自然就睡好了。”
看他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枭遥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他颇为配合地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地“哦”了声,询问道:“哦,天呐!是吗?那小秦老师,我要怎么样才能心静呢?”
听见“小秦老师”这个称呼,秦淮忍不住脸上一热。他知道这人又开始拿自己开玩笑了,肯定是因为昨天晚上他说枭遥“枭老师年纪轻轻跟个老头儿似的絮絮叨叨”被这家伙记住了,这会儿逮着机会怼回来呢。
秦淮撇了撇嘴,看在心情还不错的份儿上,打算“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枭遥了。他想了想,接着枭遥先前的话道:“想要心静,可以试试数东西——”
“数东西?”枭遥睁大眼睛,做出一副倍受启发的表情,说道,“请问小秦老师,要怎么数?数什么最好啊?数星星怎么样?”
秦淮还没反应过来,继续自顾自说道:“嗯。数星星不错。”
枭遥接着问:“那要怎么数啊?是直接数呢,还是需要对着手机数啊?是还要查一些什么吗?类似星座什么的?”
“唔,那样自然是……”秦淮刚想顺着枭遥的那番话往下编,说着说着顿时感觉不太对,这才明白过来,枭遥话里有话。
他“腾”一下站起身,不确定地问:“你、你看见了?”
他还以为枭遥不管怎么样总得装一下,没想到面对这个问题,对方居然直接点了点头,十分坦荡地承认:“是啊,看见了。”
“院子里?”
“嗯。”
“十二点半的时候?”
“你比划了很久,我不记得是几点钟了。”
秦淮顿时炸毛,先前那平静温和的模样荡然无存。看在周围还有很多孩子的份儿上,他压低了些音量,不过那要杀人的语气还是藏不住。他咬牙切齿地问:“你大半夜不睡觉的就偷窥我院子里啊?!”
枭遥摊手,抬头,用一副无辜到不能再无辜的表情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和你的院子就在隔壁,我晚上睡不着,想着去窗边站一会儿吹吹风,一不小心就看见了……小秦老师,你那是在干什么呀?总不会是真的在数星星吧?”
这下秦淮彻底待不下去了。他咬着牙骂道:“你滚蛋!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来找你说话!”骂完,扭头就走。
偏偏枭遥还不嫌事儿大,在后头煽风点火道:“哎!小秦老师,你的饭碗没拿走!”
秦淮头都不想回了,气冲冲地说:“不吃了!你喂狗吧!”
“你和那个枭老师怎么回事?啊?昨天早上还好好的,人家还给你买早餐,这会儿怎么你又不乐意搭理人家了?啊?”
谭休休语重心长,坐在办公桌旁,手上一本蓝色文件夹在红棕色的木质办公桌上敲得“砰砰”响。秦淮站在窗边,低头捏着一旁富贵竹的叶子,一言不发。
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谭休休叹一口长气,道:“你们老同学有什么矛盾,我管不着,但是你不能带到工作里来,知不知道?哪怕就是你俩单独对接,你也忍忍吧,成吗?”
这回秦淮终于舍得开口了。他道:“不是我的错,是他非要管不住嘴,瞎说话!”
闻言,谭休休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片刻以后,她道:“那怎么办?把你调走,另外给他们找个向导?”
秦淮吸一口气,大概是想说什么,最后却没说出来,将那口气泄掉了。他说:“也不用。”
“既然不用,你就努努力,再撑一撑,好不好?反正后天他们就走了,有啥事儿也就撑过这两天了,啊……”
秦淮没说话,手上一用力,不小心把富贵竹的叶子给拔了一片下来。谭休休大叫一声,从办公椅上弹起来,一个飞扑将秦淮撞开,抱着她那盆富贵竹警惕地道:“我好心开导你,你居然要害我的贵贵!出去!以后你只准站在我贵贵的三米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