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寺响起了浑厚的钟声,绵延不停,好久人们才意识到,这是丧钟。皇帝驾崩了。宋胭怔怔看着门外,听着那一阵一阵的钟声,不禁想起昨夜那远处的明黄色身影。昨夜还与民同庆上元节,今日就……不,不是今日,是昨天半夜,昨天半夜皇上就驾崩了。怎会如此突然?她用了很长时间来接受皇帝驾崩的事,然后又开始想这事对国公府的影响,想着想着,就想起魏祁一直主持的兵部改革。她也读过史书,知道但凡改革,动作越大越不易,皇上算是有谋略有手段的铁腕皇帝,改革是他一力推行的,如今他骤然驾崩,会影响改革么?原本觉得是皇帝驾崩,不是魏祁出事,她安了心,现在一想,又开始担心起来。胡思乱想片刻,才想起皇帝殡天,天下大丧,府上还是公爵,挂白灯丧幡扯白布是免不了的,其他要注意的她还不知道,得去问婆婆或是二婶,便开始忙起来。没一会儿,二老爷身边的小厮过来,要拿衣物被褥过去,说是要在午门进行斋戒,家中便给被召出去的男人们都备了被褥行李,让人送过去。宋胭也不知魏祁是在宫里,还是在兵部,只是如今正月还没过,天寒地冻,担心他冷,拿了两三床厚被子让人送去,等到傍晚,下人们回来了,得到消息,国公爷这些王公封爵在奉天殿守灵、斋戒,魏祁在内阁,其余二老爷三老爷这些闲职在午门。别家府上也差不多,当官的都被召到了各自衙门或是禁中,穿着轻甲的禁卫也是来来往往,一副紧张肃穆模样。直到第二天,国公爷先回来,再到第三天,二老爷三老爷他们也回来了,开始在家中服丧,好容易盼到下午,魏祁终于回来了。宋胭见他似乎有些受寒,先让他喝了碗姜汤,然后让他去沐浴,一边给他拿衣服,一边在旁边不忿道:“哪有这样的,宫里或是内阁,又没有让人睡的地方,天又冷,就让人一连打三天地铺,也不知是谁定的,我听说先帝殡天时也没这样!”魏祁有些疲惫,勉强露出一丝笑,坐在浴桶里回道:“圣上是暴毙,驾崩得太突然,宫中都慌了,这才着急召内阁诸臣进宫去商议,这几日也是怕有人有不臣之心,趁机作乱。”他这般解释,她就知道了,也就不再说什么,让他待会儿再喝碗药,免得风寒愈加严重。魏祁沐浴完换好衣服,乖乖将药喝了,府上也是斋戒,但肯定比衙门里的清粥咸菜好一些。奶娘抱了晨晨过来,魏祁只是摸了摸她的脸蛋就没多逗弄,明显心里有事,兴致不高。宋胭便让奶娘抱晨晨回房,坐到魏祁身旁道:“怎么,是不是太累?”魏祁摇摇头,回道:“没什么,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太子未定,支持梁王的,支持晋王的,吵了三天了,自有那些老臣和皇亲去吵,我倒无所谓。”说是这样说,怎么会无所谓呢?宋胭突然想起,是大行皇帝任命的魏祁为兵部尚书,进内阁,也是大行皇帝一力让魏祁主持改革……换言之,魏祁是由大行皇帝一力提拔、委以重任的,以臣子而言,他何尝没有“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心?可壮志未酬,皇帝殡天了,留下了魏祁自己,下任君主会怎样谁也不知道。她明白过来,对别人来说皇帝驾崩了就驾崩了,除了要穿得素一些,吃肉要偷偷吃,好像也没什么,但对他来说,那人却是他的明主,他应是比旁人都伤心的。
这是她所帮不到的事,她坐到他身边,轻轻抱住他。许久,魏祁说道:“军中战力日渐下降,若圣上能继续在位十年,或五年,也许就改革成功了。”宋胭只好劝慰:“也许继任者也能完成先帝遗愿。”魏祁没说话,这晚她劝他早早睡下,三月下旬春闱,四月初还没放榜,国公府办了喜事,将季家姑娘迎进了门。魏枫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反正考也考了,名次不是他能作主的,于是功课也扔下了,天天带着新婚妻子逛花园,外出踏青,新婚燕尔的,如胶似漆。婆婆张氏又有些看不惯了,和宋胭嘀咕,要宋胭点一点新弟妹,别总缠着夫君四处玩,让魏枫荒废了正业。宋胭才不干这讨人嫌的事,劝婆婆道:“他们是新婚,六弟又埋头苦读这么些年,也就这几天能玩一下,何必再管着?再说后面他要是高中,那又得派官,忙不说,还不一定在京城,趁着这几天让他们轻松一些,万一运气好有喜了,岂不是又添一桩喜事?”这话倒让张氏觉得有理,像大儿子帮公务就忙了这么多年,三十出头才得个女儿,小儿子再不能这样了,趁着现在新婚闲着,赶紧生个孙子才是正理。想着想着,她不再挑剔新媳妇了,倒让人送了些补品过去,开始暗示新媳妇调养身体,早日开枝散叶。宋胭心中无奈,但送补品总比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