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吃吧!」
凌穹摇头,「你吃吧!我已经吃过了!」夜空很黑,巷子里很亮,这就足够了。
「嘿,小头爸爸不在家,我还以为大家都会怠工的!」光头强的语气已全然成了安居镇车师傅的语气。
章医生缓缓回头,他昨晚坐最后一班无梁到安居镇的客车,回家十一点多。坐到半路要不是柳珍提醒,还没发现开车的是光头强。章医生的目光向来不会转弯,也不用跟他谈什么余光,他头脑里完全没那种东西。他看了光头强一眼,觉得他开车时的神情比现在正经多了,「早上好!」章医生笑得灿烂。
光头强一愣,他后退一步,自觉站直了身体,喉咙里发出声音,单说了一个「好」字。章医生像是得到了某种满足,从怀中掏出布袋,抓出一些穀粒递给光头强,「喂喂鸽子吧!」光头强心里纳闷,整体上看来是章医生,但是从细节来看又像小头爸爸。一群鸽子围着他转,也顾不得多想,还是先餵鸽子吧!
「您小叔,怎么样了?」不知怎么就聊起了这样的话题。
章医生又抓了一把穀物横着撒向天空,捏紧了布袋口,「已经去逝了!」他脸上有伤感,是一种別样的伤感。他自认为那样的逝世是一种解脱,「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十年了!」
他咽了口口水,「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女人间的閒聊,他多少听过一些。
「摘苹果从树上摔下!」章医生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笑容,「人生无常,那棵树只有两人高吧!」他没有亲眼所见,此刻那神情仿如他正亲看着小叔从树上摔下。
光头强表示赞同,半晌后道:「无常的事哪个人一生中不遇见几件呢?之前就有个和我一起跑车的,洗完车说要去擦擦车顶,从上面摔下来脑袋里摔得於了血,还没来得及送到医院,就已经死了!」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只有风吹红旗猎猎作响。「把国旗放下来吧!」光头强说。
老好人站在院门看着章医生和老好人两个人笨拙地降下国旗,「你在那里看热闹,还不快过来搭把手?」光头强的余光瞥见站在院门的老好人。
章医生松开手,那国旗经风吹全覆上了脸,一股青草味道钻进鼻孔,两夜未睡好觉的干涩眼睛顿时也清亮了。
「平时看小头爸爸和您忙,还以为是份轻松活儿!没想到做起来这么难!」老好人放下抱在胸前的双臂走过去,「多做做就不觉得难了!熟能生巧嘛!」章医生觉得这群人有他们独特的修养体系,对这样的生活也充满神之嚮往了。他拨开脸上的国旗,露出整齐的大白牙走出来,此刻的笑有了那么点白老师的味道。
「每个人都有擅长做的事!」
「那我们还总逼着孩子学习?」光头强开玩笑。
「学习是为了让他们把擅长的事做得更好嘛!养儿不读书,只当养头猪!」老好人慷慨地说,他这人遇见陌生的人说话嘴笨,混熟了说话也很有一套。
章医生紧皱眉头,说不定未来的某天自己也会变成那副模样,粗话夹杂细话一起说,也无关紧要了。「白老师——」他急忙向走来穿蓝色外套的白老师挥手,白老师的头髮喷了啫喱水很清爽向后梳着。章医生很热情地向他招手。光头强和老好人相视一笑,章医生看见他们的笑,不自觉红了脸。嫁女儿的事已然成了一个坎,不知到猴年马月才能跨过。白老师显然也觉察到了其中那种莫名的善意,头微微压低些走了过去。
「大家都一如既往地积极啊!」
「不能让小头爸爸看咱的笑话呢!」光头强喜滋滋地说,眼角的皱纹拉到了太阳穴,青筋和皱纹交互缠绕。
老好人走过去拉下红旗,看着白老师,「孩子,过来搭把手!」一段时间的相处让白老师习惯了他们之间的爱称,內心一直未了的「孩子」称呼,竟然在如此年纪经过那么大的变化后在这里得到了满足。人生中幸运的事,总在无声无息地向那些已经快要凋谢的生活走近靠拢。所以啊,即便不见天光星光月光灯光,生活总是值得期待,谁知道在没有光的那边埋着什么样的宝藏,会否有着鲜花铺满路难得一见的美景呢?
经老好人的点拨,几个人很快把国旗升了上去。
「咱们是不是应该换面国旗了?」光头强仰头看国旗,神色肃穆,鸽子飞过头顶,滑过国旗,飞向山的豁口,天光乍现把整面天空都映得发亮。宇宙的奥秘远非人类已经探知的,当你走在地上,又怎会想到地球竟是圆的,一如这天光,各处亮得这么不均匀。
光头强把车开进院门发现周金枝正倚在门前张望,这几天生意虽不是很乐观,养家餬口还可以。他几乎是跳着从车上下来,步伐轻快,人一旦心情好了步伐和其他动作都跟着招摇。
周金枝也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过来,光头强立刻察觉他妻子的步子和他的一模一样,心里更觉畅快。「你看看你手机!」看周金枝的神情,又不似他,这下他心里倒迷茫了,不知该怎样接他妻子的话头,急忙掏出手机看。掏出手机一看,按开机键也没有用,手机早关了机。
每次关机都有提示音的,这次竟没有听见,或许自己当时太忙了吧!他急忙向屋里走,客车司机最要命的就是手机,半夜都不敢关机,说不定睡梦中就会来单意想不到的生意。他边狂奔进屋边暗自自责不定错过了好几单生意。周金枝追着他进屋,他进屋发现充电器还在车上,「你忙的些什么?」周金枝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