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尖的大臣看见孙显从东厢房出来的,揣测着里面坐着的贵人是谁,不消一二便忙附和着孙显说道:“事也不可能一下做完。殿下保养好自己个儿的身体,这才是百姓之福。我等先行告退。”
慕容瞮皱了皱眉,但也不好反驳江妘笙的意思,当下点了点头让众人散去。
“这样劳心劳力,你也该换药了。”江妘笙扶着人从东厢房里出来,有些昏暗的大殿里越发映的她风姿摇曳。慕容瞮一笑,面上有些倦意,但精神依旧很好,“不妨事,倒是你,在里面坐了一天,闷不闷?”
江妘笙摇了摇头,走到慕容瞮身边,拿起他们方才商议的记录看了看,又放下道:“自己做时只觉得累,其他还不曾觉得如何。今儿听你同他们说话,我才晓得,原来这些日子我是这般模样……越发不像我了……”
“怎么不像?人本有成长,一生何其漫长,难道都只是一成不变?”
江妘笙偏头想了想,释然一笑。
慕容瞮又拿起一份册子递给她,“你看看,这是近来的账目,和你心里的可有出入?”
江妘笙接过那册子却没看,只是拿在手里摩挲着。她一双眸子半闭未睁,看着手里的册子闲闲的说道:“不必看了,哪里会没有出入,只要明面上过的去也就是了。只是……”江妘笙皱了皱眉,抬眼看着慕容瞮,“如今朝廷确实拿不出银子来了……靖王撤卷走了很多银两,这些日子西北战事的开支也不小。如今又要支持渭河的防守……”
“唔……”
“其他尚可节俭,但如今靖王哪里少不了要打仗的,军饷开支省不下来。你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慕容瞮也为这事儿头疼。他在殿上来回走动,步子并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上。
“那些账目上还有大约一百万两,实际上能动的还有多少?”
“……七十万两。”
慕容瞮停下脚步,负手言道:“拨五十万两入军中……江妘笙,随我去江都郡吧……”慕容瞮转头看着江妘笙,两人之间略隔了些距离,让彼此看起来都有些面目模糊。
江都郡是渭河以西的郡县。慕容瞮要去那里,目的显而易见。
江妘笙笑了笑,一步一步走近了慕容瞮,直到看清他眼中的一丝期盼,直到看清他鬓角的那一抹风霜。
时不待我
马车外的风物不断地变换着,但车里的人却恹恹地不想去看了。以前不断地想过出来后会如何如何,而今倒是出来了,却平静地很。江妘笙慵懒地叹了一口气蹭了蹭暖暖的狐裘,不知道慕容皓出宫的时候是否也是这般平静。江妘笙没有把慕容皓的事儿告诉慕容瞮,但想来他也不会不知道。只是已经尘埃落定,多问无益。
忽而一阵寒风,让江妘笙皱了皱眉睁开眼来。慕容瞮挑起帘子笑道:“我连夜赶路去江都郡,你们慢慢来,今天在驿站休息一晚,明天再进城,如何?”
江妘笙想了想,道“也好。”于是那帘子又落下,只听得一阵马蹄声远去。
“主子,要热茶吗?”妙彤在马车里替江妘笙掖了掖脚尖那儿的锦缎。
江妘笙摇了摇头,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汇总了最新的消息,理清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才知道原来慕容旭之所以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河东扩展,是因为慕容博的缘故。不知为何,慕容博竟站在了靖王那一边。江妘笙嗤笑,果真是一丘之貉。不过这样也好,要是慕容博帮了昱王,那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了。
如今双方对峙,河东富庶但兵力不及昱王,且慕容旭名不正言不顺。而河西兵多将广,但钱粮欠缺。如今天寒地冻,也不知这一去是个什么局面。江妘笙揉了揉额角,虽说一切都让慕容瞮去操心,可自己又能这般轻松地放下吗?为这江山,她实在付出了许多……
入了夜歇在驿站。虽然一切简陋,一应用物也还齐全。江妘笙下了马车不由自主地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这寒风凛冽却让人精神抖擞。妙彤伺候着江妘笙去了上房,其余人等也都胡乱寻了个地方休息,只盼着明日入了江都郡在好生休整。
用过晚饭,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了。只是江妘笙一整天困在车里,此时精神倒是难得的好。她推开窗瞧见月色皎皎,便想出去走走。妙彤本要跟着,但江妘笙见她哈欠连天的就制止了她。
“我只在这外面走走不会有事的。”江妘笙让妙彤先睡,自个儿捡了狐裘披风出了房门。
驿站的夜色静悄悄的,但是与宫里的静却又完全是两回事。江妘笙故意走在雪地里,偶尔还踢一下雪玩耍。只觉得在这样的静夜里,人也是自由的,快乐的,恣意的。不像在皇宫里,那样的静,仿佛坟墓。
天上明月高悬,哪怕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也不觉得吓人。江妘笙在驿站撕走漫无目的的走着。只觉得难得的惬意和轻松,一切名利如浮云,爱恨如尘埃。
“江瑶章好兴致。”冷冷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一来把人也卷进了地狱。江妘笙僵立不动,眼睛却大张着,小心地搜索着。
“江瑶章不必害怕,我不是来杀你的。”
江妘笙还是没有动。
“这里有一封信,本想送到江瑶章房里去的,可惜驿站里人太多……好在江瑶章有这么好的兴致……”
“放在那里吧……”江妘笙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没露出什么胆怯,“不知道是谁这么用心想着我。”
“靖王殿下一直对江瑶章的风姿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