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世界的烟花声缠着元宵节呼啸的冷风,原本好像已经将整个夜色淹没。
可这一刻却被这比蝴蝶扇动的力气还要小一些的细微动作替代。
赵高启根本忘记今夕是何夕,忘记他原来要去做什么,忘记自己身处在医院,忘记这一刻自己该做些什么反应。
他眼里,她一对粉白的眼皮在他的视野里细细的不断地颤动。
这双眼睛,已经在他的世界里闭目十三年了,忽然间动起来,鲜活地动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满脑子都被冰冻住。
她动了会儿,又不再动了,但是被他拖着的手一直若有似无地颤着,告诉着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护士掐着时间来拔针,看到已经被拔了,就打算走了,但眼神从病人手上移开的那一秒却发现,病人手指在动。
她马上去察看病人的脸色,随即又出去摇医生。
赵高启被一群医生挤开在人群外,看着他们一群人团团围在病床边检查,他良久才回过神来。
他就站在病房门口,努力冷静地注视着白炽灯下深夜病房中的忙忙碌碌。
医生一边检查一边交流,花了小半个钟才渐渐停下。
主治医生跟他说:“有好转,她是属于重症病人,能动说明有很大的好转了,也许短期内会再动,您可以多观察一下。”
赵高启只问了一句:“她会醒来的,对吗?不会太久了?”
“正常来说是这样。”
“那为什么过去十三年她都不醒。”他这一刻还不敢相信,人只被他带回来了四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有转醒的迹象了。
“没有治疗,过去十三年只是在给她续命,只是吊着一口气,并且,”医生脸上颜色略带惋惜惆怅,“没有人在她身边说话,亲人多说话,多说给她听是有很大作用的,也许可以唤醒她。”
话罢医生鱼贯而出,护士也阂上门退出去了。
赵高启晃了晃身子,对着医生的话徐徐苦笑了一阵,末了迈着僵硬的步伐回到床边原来的位置上。
他拿起那只细弱无骨的手,再看那张雪白的脸,看着看着,一滴眼泪顺着他脸颊滚落到她苍白的指间。
“我要是早知道你在,你就能早点醒来了……是这个道理。对不起,桑桑……对不起……”他声音哽咽,埋下脸,额头抵在她手心,眼泪淌她一手。
那只手又在动,每动一下都好像赵高启的催命剂一样,他肩头整个都在轻颤。
一个小时后,苏元和曾山过来了。
应晨书孩子出生的消息是苏元告诉赵高启的,赵高启说了他一会儿过去,但是那么久了人都没到,他们俩离开医院就顺便拐过来。
一来就看他脸色很差,也不能说是很差,就是不像平日的还算精神,可以插科打诨地和他们开玩笑。
他今日眼神疲倦,声音嘶哑,脸上挂着的是一种精神枯竭的无力感。
他们俩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一下子很紧张。
听他说,戚桑刚刚动了。两人又都很惊讶,就没马上走了,看看病人又陪了他好一会儿,安慰了他好一会儿。
深夜了赵高启也不敢操之过急说话吵病人,只是这一晚上他都舍不得离开病床一步了,就坐在那儿趴在床上,抱着她的手。
到天亮,人是不困了只是他腰断了。
起身伸懒腰时,眉头全是痛苦颜色。
洗漱完回来,看着病床上呼吸均匀似乎睡得很好的人,赵高启渐渐想起她昨晚的动作。
他弯下腰,薄唇贴着她的眼皮亲了亲。
“早上好,桑桑。你今天要不要醒来?”
她没动。
他嘀咕:“你要不醒来,我就出门了啊?”
她还是没动。他捏了捏她的脸:“不搭理我,让你不搭理我。”
家里阿姨给他送了早餐来。
赵高启去客厅吃饭,中间医生例巡查房,又给人做了一个全方位的检查。
直到检查结果出来,没什么问题,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消息,赵高启才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