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斯兰知道那个孩子又在防备他了。
那只是母亲的歌声而已。
每一只从母亲怀中出生的小虫子都曾听过母亲的歌声。而这个流落在外的,浑身竖起尖刺的忧郁孩子却并没有听闻过。
他在因为母亲的歌声而竖起高墙,阿尔斯兰叹了口气,回想起刚刚拥抱住那只虫子的感觉。
尽管已经是成年的虫子了,可是他受伤的虫甲上却是那么冰冷却又脆弱。在坚硬的连机械人的光炸也无法摧毁的外壳下是一颗与所有虫族都不同,极致冷漠柔软的心脏。
是的,柔软。
在抱着泽维尔时阿尔斯兰感受到了那颗跳动在泽维尔虫壳下的心脏。
那颗心脏跌落在无尽的孤寂黑洞中,叫人压抑,阿尔斯兰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驱散这种黑暗情绪,只可惜当他的蝶翼轻轻托举起他可怜的孩子时泽维尔清醒了。
冷漠的高等虫族几乎一睁眼就将心脏重新封闭了起来,那些坚硬的虫壳一层又一层的将胸腔包裹。
他眼眸挣扎,在茫然中死死地望着他的虚影。
他那么的需要妈妈,却又拒绝妈妈的靠近。
阿尔斯兰从未见过这么矛盾的虫族,他只能轻轻的唱完歌谣,在泽维尔失神的目光中散去。
还有时间的,他想,他还有时间了解这个脆弱的孩子,知道他的思想,敏感,防备与孤寂。
漫长的时间里阿尔斯兰爱着所有的虫子们,可是第一次想要将注意力更多的偏向另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第二天夜里泽维尔再次入睡了,休眠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即使是在这片宇宙中最为强势的虫族也不例外。
泽维尔不会将无谓的防备浪费在睡眠这种身体必须的僵持上去,不然即使是能够成功抵抗虫母他也会因为缺乏足够的休息而陷入其他因素导致的慢性死亡。在即将交战的机械人与虫族边城之中这是最忌讳的事情。
高大的虫族陷入黑暗,这一次同样的光茧出现,虫母却并没有靠近。那道模糊的虚影只是隐隐约约的停留在远处,像是在注视着他一样。
泽维尔第一次在入睡时被人“守护”,即使是他更觉得这道目光更像是在监视。
然而虫母的身影始终都在。在这个由他而产生的群族中他甚至无处不在。
泽维尔想,如果他愿意他甚至能出现在每一只虫子的精神海洋之中,毫无声息的接管那具身躯,只可惜虫母至高无上,并不屑于来到子嗣的躯壳。
精神屏障遥遥相对,两道身影在睡眠中并没有接近,这姑且算是一种界限分明的和平共处。
设置在精神海洋之中的芯片光流悄无声息的纪录着一切,然而一直到休息够八个小时苏醒那道虚影也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泽维尔神色复杂,芯片回收后他完整的拥有了自己入睡的记忆,只是却始终不能确定虫母到底要做什么。
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敌人,他的一切看起来是善意的,甚至像是真正的母亲一样想要照顾他,就连接触时无意间触碰的温度也是那么圣洁柔和。
可是他却也是最可怕的敌人,因为他温暖的怀抱就是腐蚀的温床,当他陷入这种幻想中那些狂热愚蠢的虫子就是他的下场。
泽维尔神色冷峻换好作战服后离开,对抗虫母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在不必要的时候去思考他。那位伟大的母亲就像是精神瘟疫一样只要思考必定会被那道柔和的目光影响。
阿尔斯兰并不介意泽维尔的清醒,只是在这个独特的孩子离开之后他难免会有些失落,一只虫呆在圣托卡城的光茧之中太久,他很喜欢多和孩子们相处。在泽维尔消失在注视尽头时阿尔斯兰想到:他或许应该见一见西里奥多。
那个稳重严肃的孩子在做什么呢?
虫母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召见过子嗣了。当西里奥多阁下被虫母召见时几乎只是短短一分钟就传遍了整个虫族的精神网中,就连来到了圣托卡城护送晶石的德罗克也嫉妒不已。
泽维尔刚到指挥中心和副手们确定接下来的机械城方案,这时候就收到了虫子们的消息。
——虫母召见了西里奥多。
不用泽维尔询问,激烈争论的虫子们就将内容透露了出来。
泽维尔的动作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下。
“看来西里奥多阁下果然是母亲最喜欢的子嗣。”副手的声音失落无比。
“西里奥多是和母亲相处最久的虫子,从母亲诞下他以来他就一直守护着母亲,母亲偏爱他也理所当然。”另一只虫子张嘴发出“嗡嗡”的虫鸣声。
因为突如其来的消息,作战室中一早上都讨论起了西里奥多。虫子们不会对母亲的决定产生质疑,只会对幸运的西里奥多羡慕不已。
泽维尔被迫听了全部西里奥多和虫母的事宜,在早上的作战会议结束后他沉默了一下,打开光脑搜索起了西里奥多。
这位目前为止被认为虫族最强战力的高等虫族出现在屏幕上。
确实是个只看血脉也进化的十分完全的虫族,泽维尔目光冷漠地看着光脑中的虫影,知道这只高等虫族将会是他接近权利中心最大的阻碍。
只是在客观的评估对手之外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他和虫母的那些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