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躺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医生说各项指标稳定,可以出院,林浩才露出欣慰的笑容。司机在医院等着,上了车,他一直抱着我,片刻不撒手。“你怎么会突然出现?”我问他。“因为你的那个噩梦让我心神不宁,挂完电话,我就买了回国的机票。”“幸好你赶到,救了我跟小野兽的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不知后怕还是感激,他始终眼眶湿润地看着我。“还走吗?”我问道。他默默点头。我抱紧他,珍惜这难得的短暂相聚。当天晚上,我们正要上桌吃饭,赵雷来了。余怒未消的林浩关门不让他进来,赵雷把手伸进门缝,林浩不敢再用力,只得让他进来。“我就猜到你们要吃饭,带了些菜,大家一起吃热闹。”赵雷径直走向餐桌,把带来的饭菜往桌上一放,说道。林浩只顾往桌上摆碗筷,面无表情。“还生气呢?”赵雷搂着他肩膀说道:“瞧你那一拳把我打得,牙龈出血,肿了一天,到现在还疼。是,我说话没注意分寸,那一拳就当是对我口无遮拦的教训,我活该,我接受,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我挨了打,李小暄确实没大碍的份上,原谅我。”“把自己说得那么敞亮大气,把我家林浩说得跟小肚鸡肠的人似的,谁跟你生气了,真生气,你还进得来吗?”我白了赵雷一眼,说道。“是,没生气。凡事只要跟你有关,他——”赵雷指了指林浩。“就丧失理智,变成另外一个人,这么多年兄弟,他第一次打我,因为你,他打我。”“活该,就你昨晚说的那通混账话,暴揍你一顿都不过分。”我说。“我的错,我的错。”赵雷连连道歉。“所以我负荆请罪来了,有酒吗,喝一杯!”林浩崩住的那张严肃的脸虽然没有展露笑容,但是松弛了很多。他把酒杯近乎扔到赵雷面前,说道:“想喝酒,自己去酒窖拿。”赵雷一溜烟跑到负一层,挑选了一瓶价格不菲的白酒。“你自己过来,天天呢?”坐下吃饭之后,我问道。“在家写作业,马上期末考试,作业一大堆。”赵雷说。“那事,有进展吗?”赵雷知道我所谓的那事是何事,说道:“快刀斩乱麻,解决了,给了秦开年五百万,今天上午去民政局把婚离了。”“这么快,不是要一千万吗?”“请了几个道上的兄弟,再加上他昨天对你恐吓威胁,害你进医院,他害怕真的出人命,一个子儿捞不着不说,还要吃一辈子牢饭,所以五百万见好就收。”“五百万对他来说不少了。高慧呢,她那么要面子,怎么说服她让你替她摆平的?”“没征求她的意见,我昨晚带着钱直接去找了秦开年,协调好之后才联系的高慧,容不得她不答应。林浩昨天发脾气也在情理之中,如果真因为她,你们母子受到伤害,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安生。她知道昨晚那事的凶险,不用钱解决,那个狗日的不会罢休。她说她在ktv打工还钱,县里她爸妈的两套房子,等老人百年归世抵债给我。”赵雷自嘲地笑了笑。“她妈的,老子在乎那两套房吗?不知道上辈子她欠我,还是我欠她。”“高慧人呢?”“在县里,明后天回来。”“不管怎么样,她跟那个男的总算离了,往后会好起来的。”“没见过像她那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女人,不就是要钱吗?早跟我说,这婚他妈的早离了。不告诉我,告诉你也行啊!差点搞出人命她才满意。”赵雷说得很激动,恨不得高慧此刻就在身旁,声色俱厉地吼她一顿。但冷酷的面容下,隐藏着无尽的怜爱和疼惜。“公寓房东的电话抽空给我。”他又说道。“你想干什么?”“长期租下来给她住啊。”“怜香惜玉了。”我笑道。赵雷一副逞强,死不承认的表情。“狗屁!不想让天天和豆豆跟着她受苦而已。”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咧嘴一笑,露出与他年龄不符的天真的笑容。那笑容,在他跟高慧谈恋爱时,我经常见到。他们推杯换盏,喝到很晚,我睡眼迷离躺回卧室,他们还没有结束,我在偶尔传来的笑声中睡去,直到感觉睡了很久很久,才发现身体被林浩结实光滑的手臂搂着。万籁俱寂的夜晚,只有他均匀细微的鼾声。在家住了一夜,林浩又得走了。我送他到门口,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舍不得你!”我娇声娇气地说。“跟我一起去吧!”他逗我道。“半个月呢,工作不干啦?”他在我脸颊轻轻一掐。“等我回来好好陪你。”“亲亲再走!”我翘起嘴说。他听话地迎上来,短暂的亲吻变成长长的缠绵。这时,陈姐从门外进来撞个正着。我顿时娇羞地推开他,他从容站直身板,说道:“我走了。”,!“走吧!”我说。眼看他礼貌地跟陈姐点头打招呼,然后消失在门外。一场虚惊和喜出望外的相聚就这么结束了,我像往常那样上班下班,等待他的归期。高慧离婚之后,开朗健谈了很多,面对天天也不再躲藏,而是开诚布公地告诉他自己离婚并在陵江工作的事情。天天喜不自胜,放学不再满足于爸爸或保姆,而是妈妈去接他了。我家热闹起来,因为她经常把天天接到我家,在我家吃饭、辅导作业,回到家孤家寡人的赵雷也厚着脸皮跟过来,几乎一家子在我家蹭饭。“你们会复婚吗?”一次晚饭过后,天天在书房写作业,我跟高慧在健身房闲聊。“不会。”她不假思索地说。“别说得这么绝对。看你们最近在一起,其乐融融,一切皆有可能。”我说。“我这辈子的两次婚姻,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我可不想把最后一块鳞片都拔掉,一个人守着两个孩子,挺好,挺自在。”“如果赵雷想呢?他对你的心思,你不会看不出来。”高慧掠过一丝惆怅和悲凉,沉思一会儿说道:“李小暄,有些事,错过就是一辈子,当初离婚,赌气也好,不信任他也罢,选择那样做,我跟他就没有回头路。”“他单身,你也单身,怎么就没有路?”我不解,甚至觉得她有些矫情。“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我,现在的我,连自己都讨厌。”“你这是看轻自己!你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李小暄,你不懂,不懂!”高慧咬着牙关说道。我很想听她详述我如何不懂,但她显然没有说下去的心情。“我知道你为我好,但复婚的事,拜托不要再提,尤其在赵雷面前,拜托了。”她说得那么真挚恳切,那么强烈地要结束这个话题。也许她跟我当初一样,心里上了一把锁,一把除了自己,无人能打开的锁。:()梧桐林李迎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