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陆继廉对着他和叶宛卿微微一笑,温润端方地行了一礼:“许久未见,郡主与世子别来无恙否?”叶宛卿淡声:“一切尚好,劳陆大人挂心。”见陆继廉一副光风霁月、温文尔雅的模样,楚安澜反倒露出灿烂笑意:“陆伴读此番来得可真是巧了!我和卿儿过来,是为了跟馨柔商议办认亲宴的。陆大人这般忙碌,定没吃过临安城的宴席吧?今夜,一起去我家吃席啊,我第一次认义子,可得好好办一场呢!”认亲宴?叶宛卿和吕馨柔对视了一眼。吕馨柔慌了快半个时辰的心,终于彻底安定下来,抚着心口吐了口浊气。陆继廉脸上波澜不惊,琉璃眸没什么表情:“在下冒昧,敢问,世子认的义子是何人?”“啊?”楚安澜佯装吃惊:“馨柔没同你说么?本世子已经认下她的儿子凌凤年为义子了。”“是么?”陆继廉薄唇微动,琉璃眸带着雾色看向叶宛卿。楚安澜往前一步,将叶宛卿挡在身后:“说起来,陆大人好好地在翰林院任职,跑来临安做什么?”陆继廉敛眸:“政务在身,不便相告。”“噢……”楚安澜拉长声音:“来这里探望馨柔和小凤年,也是因为政务?”陆继廉神色自若:“凌桓是今年春闱的贡生,若他未出事,今日便是翰林院的同僚。在下是受翰林学士嘱托,来探望凌公子的遗孀。”只是这样?楚安澜正要说话,陆继廉又开了口:“我与小凤年初见,便深觉与他有缘。所以,这个孩子我想带回陆家。”终于,他还是说出了目的。楚安澜气笑了:“陆大人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小凤年好好跟着他母亲,你说要带走就带走?你当他是什么?小猫小狗?你一个大忙人,照顾得好一个还在吃母乳的小婴儿么?陆大人真当你们定远侯府是什么好地方,人人都想住进去不成?”陆继廉冷淡道:“陆家上贤下孝,养孩子的事无须世子担心。人,在下是定要带走的。”楚安澜咬牙笑:“你敢!”陆继廉弯唇,眼底却是冷若冰霜,目光移向始终不曾言语的叶宛卿:“世子不妨问问郡主,在下敢不敢。”他当然敢。毕竟,这个孩子,是他与她在今生生所剩的最后一丝牵绊了。可,这又有何意义?叶宛卿往前走了两步,凝视着陆继廉:“这个孩子,陆大人不能带走。”陆继廉皱眉,眼底雾色深了几分。叶宛卿与他对视:“凌凤年,你不能带走。”她刻意咬重“凌”字,意在提醒陆继廉,这一世的凤年,是属于他生母的。陆继廉神色晦暗:“你以为,把他留在这里,会比在陆家活得更好么?”“陆大人觉得,他在凌家会过得开心么?”叶宛卿丝毫不退让。前世,两个亲生儿子都如陆继廉所愿,先后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担任要职。而陆凤年这个养子,在国子学念了几年书后,便外出游历多年。比起朝堂的尔虞我诈和京中世家大族之间的虚与委蛇,他更喜欢与心醇气和的平民百姓交好。陆继廉曾与他彻夜长谈过。叶宛卿并不知晓两人说了什么,只是没过多久,凤年便离京游历了。自那之后,他很少归家。日常书信,也只是问安。适逢年节,凤年若人不在京中,便会提前让人送些节礼回陆家,人情练达,受人夸赞。旁人提起他,也只是遗憾他未入仕。故而,陆继廉再未管束过他。……陆继廉看了眼摇篮里睡得正沉的婴孩。他无法将那个小婴儿与前世的陆凤年联系起来。甚至,看着那孩子,他除了想带走他以外,并未生出别的强烈情感来。他担着一个“父亲”的名头,却未曾给予陆凤年一个父亲该有的慈爱。他们两人之间的单薄关系,与其说是父子,实则更像是同宿在一个屋檐下的门客。他当然知道,前世的叶宛卿很喜欢那个孩子。不,她喜欢她的每一个孩子。是他,亲手将她喜欢的孩子们一个个从身边带走,培育成他和陆家需要的模样……是他亲手摧毁了他们之间的所有羁绊。所以,这个叫凤年的孩子,他更要带走!陆继廉身形动了动,头顶的桂花树枝跟着乱颤,扬落金灿灿的桂花雨。桂花雨里,他眸色冰凉:“翰林院已向皇上递过折子,凌桓的遗孀与遗孤,将由翰林院扶养,皇上同意了。而在下,是代表翰林院与朝廷照顾他们母子。”说完,他的目光落在吕馨柔脸上。吕馨柔脸色苍白中透着一丝灰青,眼神无措,青紫的唇有些褪色,泛着一丝白。她嚅动着唇:“我夫君他……”陆继廉缓声:“他饱读诗书,凭自身之力打败万干考生,成为今年春闱的贡生,定不愿瞧着他的遗孤蒙尘于民间,一无所事。”,!吕馨柔脸色愈发难看。楚安澜瞧着她这神色,暗道了声“不好”。这莫不是要叛变了?楚安澜用力清了一声嗓子:“谁蒙尘民间了?谁一无所事了?陆大人莫不是仗着自己生在世家大族,占尽了便宜,就看不起民间百姓了?你吃的米、穿的衣,哪样不是来自民间百姓?”陆继廉眸色越发凉,腮边肉微鼓动:“敦亲王世子……”“哎哎哎……”楚安澜提高音量:“陆大人是要恼羞成怒了么?若是我哪句话说得不对,提前给你道歉便是,你可别动手啊!”陆继廉薄唇微动:“世子说得极有道理,不妨多说几句。”多说几句?楚安澜眉头挑出一丝笑。还有这种好事?他不动声色地将叶宛卿挡了些许,再接再厉道:“凌桓公子,凭着自身实力考取功名。他的儿子,自当比父亲更为优秀才是。临安城唔……钟灵毓秀、地灵人杰……好山好水才培育得出优秀善良、清白纯正的好人。养在京城那般是非之地,指不定,哪日就被人从背后放几支冷箭,或是派几个刺客暗杀了。陆大人,你说呢?”楚安澜看向吕馨柔:“别看世家大族花天锦地,实则……金玉其外,那什么腐烂其中!表面亲亲热热,转头恨不得把你头都拧掉!看谁不顺眼,弄死人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语罢,他侧眸:“对吧卿儿?”:()重回议亲前,扶草包夫婿直上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