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的信?”晨间水雾弥漫,身形高挑劲瘦的少年单手抱起穿着烟纱纱裙的女子缓缓淌过水域,左手提着浅口绣鞋,他前进的动作平稳而轻松。
卿颜半环着刁小官的肩,念着信纸中的内容,“是百里东君的信,说是要谢谢我们在剑林那日出手相助,想邀我们一叙。”
“想去吗?”拨开阻挡视线的树杈,刁小官晶亮的眸子在日光下熠熠闪光,颊边一道没有洗干净的血迹残留着红色,妖冶的像是刺青。
“明日再说吧。”拭去刁小官脸上那一点鲜红,卿颜手中的信凭空燃烧起来,在她松手的刹那悠悠飘落水中,“我们刚刚撞到的那伙人叫什么来着。。。”
刁小官回想了一会儿,紧了紧抱着她的手,“似乎是什么‘天外天’?”
“有些耳熟,就是没什么印象了。”靠在刁小官耳侧,卿颜懒懒地闭上眼,呼吸趋于平缓。
打架虽然不至于受伤,但总是会累些。也不怪他们出手,谁知道天外天的人青天白日光明正大地在那谋划布局,卿颜和小官不过恰好路过,对方想灭口,他们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不过,现在连‘复国’‘抓人’这种密谋都可以这么毫不掩饰地交流吗,卿颜以为他们至少会找个隐蔽的据点商量。
“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印象也不打紧。”刁小官放轻了声音,侧过脸贴了贴她的额头,“娘子这两天好像没什么精神。”
她一向不怎么热络的性子在这几天显得格外倦懒沉默,倒像是临近冬眠的鸟兽。
“这里比兰坊的温度要凉许多,只是有些犯懒而已。”刁小官身上都是她的气味,就好像完全居于自己的领域,卿颜格外安逸,“抱松些,我想睡会儿。”
“好。”
。。。。。。。。。
“小百里,大清早地蹲树上干啥呢?”温壶酒站在后院,看着百里东君望眼欲穿的模样,只觉得见鬼一般。
抱着不染尘,百里东君躺在树上,眼巴巴地盯着自家空荡荡的门口,“舅舅,你说他们收到信没有啊?你那信鸽靠谱吗?”
“嘿!怎么说话呢,你舅舅我出品的信鸽,哪能不好吗?”三两步爬上树,温壶酒揉了揉自家大外甥的脸,颇为无语地瞥了他几眼,“你是惦记朋友,还是惦记人漂亮姑娘?”
话一出口,百里东君一咕噜就从树上坐了起来,面色都红了几分,急切地说道,“舅舅,哪有这么瞎说的!我可是有喜欢姑娘的!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了?”温壶酒抱着双臂呵呵一笑,“也不知道谁喝醉了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的,你小子,跟舅舅装什么?”
猛得锤了一下自家不靠谱的舅舅,百里东君瞪了他许久,“朋友,那是朋友!你别瞎说,人鹤姑娘帮我了不少事,那也算生死之交了好不好。”
温壶酒扬起眉梢,笑而不语,直到看得百里东君浑身发毛才幽幽开口,“我也没说,这‘姐姐’是鹤姑娘啊。”
“。。。。。。”百里东君呆愣片刻,头顶的树叶扑烁着落在他的眼前,伴随着信鸽拍打翅膀的声音。
真奇怪,反驳的理由有那么多,但是,莫名地无法开口。
许久,他避开了温壶酒的眼睛,“反,反正,我还要名扬天下,见仙子姐姐呢。”
信鸽没有带来回信,只是停在了树梢,百里东君撇嘴跳下树,“不跟你说了,我练剑了。”
“加油吧小百里。”在这云谲云涌的江湖上,只有变强,才有好好活下去的能力。
温壶酒刚想喝口酒便看到了驻足在游廊的温珞玉。
“哥,你说的那两个年轻人会来吗?”见自家兄长走过来,穿着华贵的美妇人不拘小节地轻倚在长柱边,“这域外的朋友,可不得了啊。”
“这我还真说不准。”温壶酒神神秘秘地凑过去耳语,“不过,我赌他们会来。”
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温壶酒的直觉告诉他,卿颜不会放弃结识镇西侯府的机会。
温珞玉没忍住白了自家兄长一眼,“聪明人可不好相处。”
“可聪明人才有意思。”温壶酒指了指百里东君,“能把小百里从大漠带回来,安然无恙,这也是本事。”
温珞玉心头一动,试探着问道,“金刚凡境?”
温壶酒竖起食指摆了摆,“至少,自在地境。”
两个人猜谜语似的交流着,看得旁边的婢女一头雾水。
“咕咕——”白胖的信鸽突然飞了过来,温壶酒这才看清,它的口中叼了一团小纸球。
“我说怎么没回信呢,原来在这呢?!”摊手接住那小球,温壶酒还是头一回见这种回信方式。
温珞玉探头看去,“这是?”
“哝,小百里心心念念那朋友的回信。”看那球体积挺小,展开却是张上好的丝帛,那字体苍劲有力,看着倒像是刁小官的手笔。
“看字识人,我怎么觉着有些邪性呢?”瞧着上面那简短的字句,温珞玉挑眉一笑。
“这才是少年人嘛!”叠好丝帛,温壶酒大步朝百里东君走去,“江湖情谊,有缘再见,说不定这两位小朋友还是咱们家东君的贵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