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遗。痛,掌心的痛,双脚的痛,后背的痛,头昏脑涨的痛,痛彻心扉的痛。洛汐月又一次从痛楚中醒来,这一次,她没有立即睁开眼,因为她满心期盼着一切只是一场梦。她咬着嘴唇,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眸的依旧是昏沉的暮色,依旧是飞扬的红艳。洛汐月失望地坐起了身,揭开了被衾,又扯去了手脚上的白纱,掌心的伤口已经痊愈,脚上扯下的白纱上却还带着少许殷红,就如赤羽袍那般红艳。了望台的风好似比之前狂烈了不少,连着呼啸声也愈加噪耳,几分凉意传来,让她不由得一阵哆嗦。“没想到万年夏炎的西遗,竟也有秋凉之时。”洛汐月望着暮色的天际感慨。她踩脚落地,一阵钻心的痛楚传来,却依然咬咬牙下了床,慢步走到了衣架前。她取下赤羽袍在手,发现衣架正中竟然装着一个暗屉,而屉中几件熟悉之物一下就刺痛了她的眼眸。那是白珠手链与银坠步摇。这一瞬间,洛汐月心绪腾涌,喜与痛交并,因为这是澜离夜对她的痴恋,却也是凤夜对她的桎梏。她扔下了手中的赤羽袍,颤抖着抽出了暗屉,顾不得双脚的疼痛,快步走到了了望台,将暗屉连着其中之物都狠狠砸向了空中。手链与步摇划过半空直直落向了黑沙,却有一抹黑纱随着暮风飘起,落到了洛汐月的手中。“是羽哥哥的面纱…”洛汐月拿着面纱,渐渐静下了心。“你的世界只能有夜哥哥!”随着冷戾声响起,居门大开,凤夜寒凛的身影走近。洛汐月没有转身,因为她不敢也不想看到那个人那张脸那双眼神,只是冷冷道:“我已经没有夜哥哥了。”“你有!”凤夜快步走上了了望台,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你放开我!”洛汐月推搡着凤夜。凤夜不撒手,愈加紧搂着她,又迎身追逐,向她脖颈处吻去。洛汐月一恼,顺势狠狠咬住了凤夜的肩膀,痛得他直皱眉头。“不听话!”凤夜气恼一声,伸手掠过洛汐月的长发,抚向了她脖颈后的机关蜘蛛。“啊!”洛汐月痛呼,这才松开了口,继而感觉到身后那机关之物咬得愈紧,让她突然间无力,只能倾身靠进了凤夜怀中。“如果只有这样你才能乖乖听话,那就只能让你痛了。”凤夜注意到洛汐月紧拽在手中的黑色面纱,伸手便要取走。“这是羽哥哥的,不是你的!”洛汐月虽然失了力气却不肯松手。“你只有夜哥哥!”凤夜愈加怒了,一把夺过面纱以灵力将其破坏,又发狠道:“我会让你见到轩辕律羽的,会让你见到他惨死的模样,断了你心中之念!”面纱化为了纷飞的黑絮,随着呼啸的暮风四散。“羽哥哥…”洛汐月心中最后的一点寄托碎了,她无力地依在凤夜的肩头,眼睁睁看着黑絮消失在自己面前,泪如雨下。凤夜俯身,低头,紧贴着她寒凉的脸颊,轻柔却冷峻道:“我说过,月只能是夜的,而你只能是我的!”说完,他抱起洛汐月向着青龙居外而去。“你要带我去哪?”洛汐月恐惧地问。“青龙堂。”凤夜一边大步走在静逸空荡的廊道,一边望着怀中的洛汐月,“我们一起去沐浴更衣,而后同寝。”“不!”洛汐月惊慌不已,无力地拽着凤夜的衣襟恳求:“我们不可以,求你!”“你幼时就答应了做我娘子的,更何况我们还有着亲约,早该同床共寝了!”凤夜眸色深沉得似要吃了怀中之人。“我不要,你放下我,你停下!”洛汐月挣扎着要从凤夜怀中脱身,却只是无力而为,她愈加慌了神,慌得泪水盈眶。凤夜并未理会,而是向着一步跨出了廊道,沿着盘旋高耸的龙腹直坠而下,落身在了最底的青龙堂前。随着堂门大开,氤氲缭绕的水气充斥而出,将二人笼罩在了其中。“求求你,放过我…”洛汐月不住地哀求。“放过?何为放过?为何要放过?”凤夜连番质问,“那日婚典虽然未成,可你我亲约还在,你本就是我的娘子,有何不可!再说,你我早就有过同池共浴了!”“同池共浴?我和你?难道…橙意客栈温泉中的那人是你?”洛汐月震惊不已。“当然是我,要不然,你还想与哪个男子同池共浴?”凤夜说着踏步走入了青龙堂中。浓郁的水气模糊了洛汐月的视线,也绝望了她的心,随着一声入水声响起,凤夜抱着她纵身跃入了池水之中。洛汐月依靠在大展的龙尾前,借着龙尾半坐在池岸之沿,她衣衫湿漉,长发湿漉,连着眉与睫都挂满了水珠。而凤夜放下她后便去了龙首之处,脱去了衣衫,静坐在龙首下,任由龙首中流出的池水冲刷着自己。洛汐月想要逃离,却无力起身,于是伸手去拽后颈上的机械蜘蛛,可是任凭她如何抠拽,那机械之物却是纹丝不动,反而钉刺得越来越紧。,!哗啦一声水声响起,洛汐月透过隐隐的水气见到凤夜正向着自己走来,惊慌无助地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月儿。”凤夜轻唤了一声,转眼就来到了洛汐月的身前,透过朦胧的水气看到她闭着眼蜷缩着身体,害怕得浑身颤抖,于是伸手轻抚向她的脸颊,想要安慰她不必害怕。“你不要碰我!”洛汐月躲闪着,却侧身倾空,滑入了水中,温热的池水呛得她胸口发痛,但很快被凤夜捞起抱在了怀中。“咳咳…”洛汐月被水呛得咳嗽,宽大的衣衫也因为湿漉与咳嗽而滑落,露出了半侧肩头。凤夜看着清丽灵柔的怀中之人,呼吸瞬促,心头的剧痛再一次袭来,而后快速加剧,痛楚难耐,忍不住松开了洛汐月,捂着胸口跪倒在了池水之中。洛汐月慌乱地向着龙尾处退去,却因为浑身无力再次滑倒在了池水之中,再次溺水。凤夜见状慌了神,忍着痛施展灵力将洛汐月从水中带起,送到了池岸上。而他的心痛也在此时缓下,于是飞身跃出浴池,落身在了洛汐月身前。“凤夜,你我有世仇,有无法逾越的天堑,我求你不要再逼我了。”洛汐月小心地后退着,恳求着凤夜。“好。”凤夜已经察觉自己的心痛有异,于是妥协点头。他蹲下身,伸手覆上了洛汐月的头,而后施展起了灵力。随着灵力潺潺,洛汐月身上的水气散去,长发与衣衫又变为了飘飘,后颈上的机械之物也略有所动。她恢复了力气,立即起身跑出了青龙堂。“为什么我动了情念就会心痛…我明明与月儿同服了同心花浆,为什么会这样…”凤夜站起身,望着洛汐月逃离的背影失落至极,闷郁万分…青鳞府很庞大,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廊道、密室、厅堂,还有一些模样怪异的机械之物。洛汐月光着脚飞跑在一条幽深的廊道,想着这里应该是青鳞府的最底一层,应该能找到出口,应该能离开这里。可任凭她如何跑,却都找不到尽头,许久以后,她才明白这里是蜿蜒盘旋的龙腹,而自己一直在其中绕着圈子,于是喘着气停下了脚步。“青鳞府只有龙首的青龙大殿与龙尾的了望台两个出口,其他地方都是出不去的。”柳樊音迈着款步出现在了廊道的尽头。“青龙大殿在哪?”洛汐月望着柳樊音问,了望台她跳过,太高,逃不了,所以她只能寄望在青龙大殿了。柳樊音伸手向上指了指,“在整个青鳞府的上头,比了望台还要高出不少。”洛汐月失望了,一脸颓然地靠在了漆黑又巨大的廊柱上,“所以我要么囚禁在这里,要么死着出去,而且,哪怕死了,还要连累沧海…”“何必要死呢。”柳樊音慢步走到了她面前,说道:“洛汐月,我其实挺嫉妒你的,有那么多人爱你,在乎你,不像我,无依无爱,还要苟且求生…”“呵,你根本就不必自怜自哀。”洛汐月迎着柳樊音的目光,带着几分憎怨,“你的出生与相貌是多少人的求而不得,而且,你也曾有过深爱你的人,但你自视甚高,没有好好珍惜,害了他也害了自己。所以你走到今日,是自作自受。”“若是当初爱我之人也如轩辕律羽一般,我又岂会不好好珍惜。”柳樊音怨声反驳,带着满满的不甘。“情缘讲究的是缘,与其他无关,柳樊音,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吗?”洛汐月斥责她。“就算大彻大悟了又如何,对我而言,一切已经太晚了。”柳樊音苦笑。“只要你心里有期许,任何时候都不晚。”洛汐月告诉她。柳樊音皱了皱眉,心中冒出了李啸髯高大的身影,还有他那一句“若是没地方依靠,我的肩膀给你”。她心头瞬间发酸,却依然不甘。“柳樊音,你帮帮我吧,帮我取下那机械之物,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洛汐月向她恳求。“不,我不要离开这里。”柳樊音拒绝,眸光暗藏深意。“没想到樊音护法竟有这般忠心。”一身新装气势凛然的凤夜扬着笑脸走向二人,语气带着不屑与质疑,甚至还有几分嘲讽。“她应该是被你胁迫,被逼无奈吧。”洛汐月失望地说。“人活在世处处都是无奈,没有人可以称心如意。”凤夜瞥了一眼柳樊音,又挥了挥手。柳樊音点头,立即告退,眸色沉沉地离开了。“就算不能称心如意,那也不该随心所欲,尤其是情缘,不可将就,要不然这一世便是寂寞。”洛汐月望着凤夜,心头爱恨交织。“你说得对,情缘不了将就。”凤夜对视着洛汐月,柔声悲切,“月儿,我娘亲说过,让我找个心爱的人相伴,这样才寂寞,这世间,只有你才能解我寂寞…”“只有与心爱的人相伴才不会寂寞,只有你伴着他,他才不会寂寞,我不能害他失了心爱。”内掌柜的话语突然冒出在了洛汐月的脑海中。,!她愣了,再想到内掌柜对凤夜的在乎与关切,她一下明白过来,大声道:“凤夜,你娘亲没有死,珊绒城客栈的内掌柜就是你娘亲!”“你在胡说什么!”凤夜肃起了眉,神色变得冷厉起来。“羽哥哥与我说…”“不许这么喊他!”洛汐月咬咬牙,隐忍道:“橙意客栈的内掌柜知道同心花毒的解除之法,所以我才去了珊绒城,可是掌柜婆婆一直袒护你,不肯将解除之法告知我,她说她不能害你,还说只有与心爱之人相伴才不会寂寞,所以掌柜婆婆就是晴前辈,是你的娘亲!”“我亲眼见到公西水寒杀死了我的娘亲,这是我儿时的噩梦更是记忆,她不可能还在人世。”凤夜的语气很冷,却带着愠怒,“洛汐月,你为了要离开我,竟然不惜以我娘亲在世为借口来欺骗我,想要我心中负罪,从而放你离开吗?”“我说得是真的,你若不信,可以去橙意客栈求证!”洛汐月激动道。“不必求证,我只信我的亲眼所见!”凤夜说着起步向她走近。“也许亲眼所见的未必是真的!”洛汐月无奈地说着,转身欲跑。“眼见必定为真!”凤夜举起手,指间灵气团团,化为指戒覆其上。随着他指尖微动,一阵剧痛从洛汐月脖颈后传至全身,她无力倾倒,无声地入了凤夜怀中……:()沧海月明夜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