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遗。青鳞府青龙腹中有一处青龙密室,密室中,凤夜正在闭关修炼。他半裸身躯盘膝而坐,周身赭光闪闪,胸前的伤口处涌动着隐隐的黑气,将伤口快速凝合,继而消失无踪。额间的黑气亦是隐隐闪闪,与那微红之印相争相抗,使得凤夜额角与脸颊处的麟角几欲生出。正在此时,那声清灵的“羽哥哥”忽然再现他的心头。于是,黑气渐渐消散,红印坚守在了额间,继而又消失不见。随着赭色光芒骤亮又骤消,凤夜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舒展着双臂,浑身发散出一股强大的傀器之力。凤夜的傀器元神已由化神境星界升华到了超神境日界,而他此次闭关,只不过短短一月而已。他站起身,挥手开启了密室大门。门外,苗霜早已恭候在此,或者说她一直都恭候在此。“恭喜洞主出关,霜儿服侍您去青龙堂沐浴更衣。”苗霜柔媚一眼,又是婉婉一声,却依然带着几分傀儡的木然。凤夜未语,自顾自行,向着青龙堂大步而去。苗霜款步随后。青龙堂中水气氤氲,高昂的头首中流出池水潺潺,大展的龙尾上则是放置着几件崭新的袍衫。凤夜刚入青龙堂,便甩手关上了大门。苗霜被阻门外,暗暗气怨,却只能静候在外。凤夜沐浴在池水之中,忽然想起了辛阳城外遇见的那个身影,那双眼眸,心中的涟漪渐起。“你是谁…到底是谁…”凤夜喃喃着,眉头微蹙。沐浴毕,更衣毕,青龙堂大门再启,缥缈水气中,黑衫飘飘身影凛凛,银发湿漉倾泻而下。苗霜看得心喜心动,不由得痴然相望。“我只想一个人,不要跟着。”随着冷漠声响,稳落的脚步声从过道中渐渐远去。“洞主果真心无感情…”苗霜咬着嘴唇落落自语,目送凤夜远去。青龙居中,风声大作,黑丘岭的夜风从龙尾的了望台呼啸而入,扬起了凤夜的黑衫与银发,也吹动了居中一抹艳丽的赤红之色。凤夜走近衣袍轻嗅,清香四溢,他又拿出白色面纱细吻,清幽阵阵。虽然都是香气侵心,惹他沉迷,但却是两种不一样的气息。“难道你不是她…”凤夜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踏着大步走向了了望台。暮丘之地的夜,是黑天黑地黑丘岭,连着风也带着黑,只有黑龙星闪烁在空中,好似凤夜冷漠心境之中的那抹涟漪,轻轻荡荡,撩动着他的心弦……夜过日起,蛮荒的黑天黑地已变为昏天昏地。假面带着手技强大的逆鳞弟子们在蛮荒中再建成了黑沙府。黑沙府不如青鳞府气势磅礴,神机天工,却也简而不凡。尤其是主殿黑沙,处处暗藏机关,连着殿柱中与岩砖下都密藏着机关利器,随便就能取人性命。衣衫艳丽的柳樊音从殿中走出,站于殿外廊檐遥望着昏云重重的天际。她脸上神色淡然,心中却暗藏仇恨,还有一抹怅然失意。在黑沙府的一月间,貌美艳丽的柳樊音很快成了逆鳞洞的红人。她能歌善舞,身姿婀娜,是满身黑纹又形神木然的苗霜所不能相比。而且她不管对谁都媚眼相视,笑脸相迎,自然也比霸道傲气的苗霜更得人心。她如今与逆鳞洞的众弟子已经以师兄妹相称。而且柳樊音还摒弃了自己的柳氏之姓直名为了樊音,算是彻底与那无情的柳氏家族,还有那残花败柳的过往告了别。而留下的樊音二字是她对以往的不舍,多少带着一点留恋与遗憾。“樊音师妹。”李啸髯尾随着柳樊音来到了廊檐。“啸髯师兄。”柳樊音立即收起失意露出了笑脸,“师兄是又想看我跳舞了?”“不是。”李啸髯摇头,脸色带着几分拘谨,“看你方才跳了好久的舞,一定累了,还是回房休息一下吧。”柳樊音伸手抚上了李啸髯的下巴,笑颜款款道:“啸髯师兄多虑了,我一点都不累,我喜欢跳舞给你们看。”“樊音,休息一下吧。”李啸髯突然牵住了柳樊音的手,“若是没地方依靠,我的肩膀给你。”“哈哈,我能依靠的地方多着呢,不劳啸髯师兄费心。”柳樊音一把甩开了李啸髯的手,然后潇洒返回了大殿。李啸髯有些失落,轻叹一口气后也跟着走入了殿中。黑沙殿中,众逆鳞弟子正把酒言欢,然后欣赏着大殿正中柳樊音曼妙的舞姿。柳樊音自小学习音律舞蹈,却不是自己所愿,而是家母所逼,柳氏家规所迫。好在后来经过反抗最终如愿拜入了千机谷修炼灵力,才算摆脱了名门的桎梏,得到了心中的自由。只是事到如今,一切都变了,也一切都没了。她跳着舞,带着笑,原本暗藏仇恨的心却因为李啸髯方才的关心有了一些波澜。“樊音师妹,师兄我今夜与阿慕一同巡守黑石林,不如你与我们一同前往吧!”逆鳞洞二师兄石恒拿着酒杯站起了身。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他半脸俊朗,半脸伤痕,略有些怪异,正是当初杀害雅尼之人。“石师兄,樊音有些累了,今夜就不相陪了。”柳樊音笑着拒绝他。“你若不相陪,那我便无趣了。”石恒走近柳樊音,面露猥琐,“黑石林虽无美景,但你若在,我就能造一个良辰。”“石师兄,我不喜欢良辰,也不想搅了你的良辰,不如就留在府中夜饮好了。”穆加林举着酒杯接应。穆加林如今是逆鳞洞的三师兄,他比李啸髯与石恒小了很多,但是灵力不凡,已至化神境月界,为人又十分机灵,是仅次于李啸髯之后假面最喜欢之人,所以稳当三师兄一称。“我就喜欢阿穆,识时务,懂人情,哈哈!”石恒朝着穆加林满意一笑,又伸手向着柳樊音的腰肢而去。李啸髯快步走到了柳樊音身前,挡下了石恒的风流之手,道:“石师弟,樊音说她累了,她需要休息。”“呵,累什么累,不就跳了几支舞而已嘛!”石恒不满又不屑,借着酒劲叫嚣:“李啸髯,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我们逆鳞洞的大师兄了?当初我们去东邱与千机谷浴血抗战时,为什么不见你的人影?倒是我,石恒,杀了不少千机弟子,立了大功呢!”与石恒交好的几个弟子立即附和:“就是,遇战而躲,不过是缩头龟而已。石师兄才配做大师兄,李啸髯什么都不是!”李啸髯不气不怨,亦不慌不忙,回道:“有人要去抗敌外战,也要有人留守后方,这样才能万无一失。”那几个弟子却再起哄:“你这根本就是胆弱的借口!你不过是仗着铸建了青鳞府才任了大师兄之位,并无其他本事!”李啸髯眉头一肃,厉声告诫道。“假面长老若是从暗川回来了,你们小心吃不了兜着走!”“李啸髯你就只敢拿长老来压我们,真是低贱!”石恒愤愤地甩下了酒杯,大步离开了黑沙殿。“哼!”其他几人有样学样,也重甩下酒杯,然后跟着石恒一起离开了大殿。逆鳞弟子都是野仙半道组建而成,并无师门之情,只凭平日交情自成小派。对于大师兄李啸髯,有很多弟子都心怀不满,于是全都不情不愿地收起了食色酒兴,然后吵吵嚷嚷地离开了大殿。闹纷的黑沙殿很快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了一殿的酒气还有满地的潦乱,再有便是满怀心事的柳樊音,脸色沉沉的李啸髯,还有事不关己的穆加林。“你们慢聊吧,我先走了。”穆加林朝着柳樊音举了举酒杯,又瞥了一眼李啸髯,悠哉地离开了。李啸髯望着柳樊音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最终也转身向着殿外走去。“啸髯师兄。”柳樊音跟向了李啸髯。李啸髯回头,笑应她:“樊音师妹有何事?”“啸髯师兄,樊音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柳樊音走近,又伸手抚上了李啸髯的胸膛。李啸髯脸上的笑意散去,拉下了柳樊音的手,肃然地说:“师妹请说。”见李啸髯如此,柳樊音心中突然失了滋味,却依然柔柔而笑,媚媚而言:“樊音与夜洞主曾是同门,如今他贵为洞主,樊音很是欣慰,所以想要见洞主一面恭贺一声,不知师兄能否带我前去相见?”李啸髯毫不犹豫地应下:“好,我一会儿正要去暮丘之地巡察,我带你过去。”柳樊音欣喜不已,立即道谢:“谢过师兄。”此时,她瞥见了一抹妖艳的红影正向着大殿而来,急忙倾身伏在了李啸髯怀中,故作娇柔地问:“啸髯师兄,一会儿我陪你巡察可好?”李啸髯皱起了眉头,刚想将柳樊音推开,却见苗霜带着两个傀儡幽冥走入了殿中。苗霜神色不屑,语气嘲讽地说:“李啸髯,这柳樊音是被人欺凌过的残花败柳,你可莫要被她迷了心眼。与其玩弄这种女子,还不如去梵城的烟花馆消遣呢。”柳樊音笑着脸反问:“霜护法,不知你说的柳樊音是何人?与我的樊音之名竟有几分相像呢?”苗霜脸上黑纹闪闪,木然地嘲笑:“柳樊音,你以为去了姓氏就能断了你那肮脏的过去了?真是可笑!”柳樊音依然笑着脸,款步走到了苗霜面前,说道:“霜护法,我的过去拜你所赐。但是呢,我已经没有过去了,我如今只是樊音,所以不管你怎么去说柳樊音,都与我无关。”“呵!”苗霜冷笑,“既然如此,那么明日整个逆鳞洞都将知晓柳樊音的过往之事。”柳樊音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继而变作了咬牙切齿。她两手置于身旁紧攥成拳,指甲用力到嵌入了掌肉之中。李啸髯伸手拉住了柳樊音的手,将她护在了身后,沉着脸对苗霜道:“霜护法,樊音如今已不是柳樊音,而是我们逆鳞洞的一员。你是逆鳞洞的护法,不应该在洞中制造事端。假面长老当初说过让我们与樊音好生相处,他若是知晓了樊音被欺负,怕是会责怪于你。”,!苗霜其实只是在逞一时口舌之快,因为假面去暗川修炼前特意叮嘱过她不许拿柳樊音生事端,所以她并不敢妄为。但她此时拉不下脸,又不肯退步,于是气怨地嘲笑:“都已经有人替你说话了,柳樊音,你勾人还真有一套。”“是我愿者上钩!”李啸髯反驳,然后拉着柳樊音往殿外走去,“樊音,我们走,陪我巡察去!”柳樊音怔怔地跟着李啸髯走出了黑沙殿,她此时又懵又惊,一时间忘了仇恨与耻辱,也忘了开口说话。苗霜不甘心地朝着二人大嚷:“李啸髯,你好好看着这残花败柳,若是让她跑了,你就死定了!”随着傀儡飞行兽升空飞起,柳樊音与李啸髯一起飞驰在了昏暗的天际。柳樊音望着背对自己沉默不语的李啸髯,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愫,那是往日里对任何人都不一样的感觉。她自知如今的自己低贱,亦不知李啸髯是不是奉了假面之命在试探自己,所以并不敢大意。她俯身靠在了李啸髯的后背,柔语地道谢:“谢过啸髯师兄解围,师兄若是不弃,樊音愿以身相谢。”“不必。”李啸髯冷应,又动了动身与柳樊音分开了些距离,“你站好了,我现在就带你去暮丘之地。”随着李啸髯话音落下,傀儡飞行兽猛然加速,向着暮丘之地疾冲……暮色苍茫,青鳞府威武,傀儡飞行兽迎着风沙降至了青鳞府前。李啸髯对柳樊音道:“这是青鳞府,洞主应该就在府中。你们既是往日同门,那你自己去找他吧,我先去巡察了。”说完,他便操控着傀儡飞行兽飞起,欲要跃身离去。柳樊音问他:“你不怕我跑了吗?”李啸髯淡淡地回应:“跑就跑了吧。”柳樊音调侃他:“我若跑了,你就性命不保了。”“无妨,只要你无事就好。”李啸髯语气淡淡,继而飞身跃上了傀儡飞行兽,提醒道:“洞主脾性不定,又失了忆,许是不记得你是谁,你与他说话最好谨慎一些。”“失忆?”柳樊音有些吃惊,心中暗暗欣喜,“阿夜若是失了忆,那过往之事岂不是随我开口了。”“谢…”柳樊音回神言谢,却发现李啸髯已经没有了踪影。她四顾了一圈昏暗空荡的天际,心中突然有些怅然若失,却又很快恢复了心绪,不屑地自语:“李啸髯定是假面派来试探我之人,我才不会上当呢,哼!”柳樊音念叨完后,便理了理衣襟,大步走到了龙腹之下。她抬头望着高耸在空中的龙头,发动灵力凌跃而起,飞身落在了青龙殿外。青龙殿外风沙呼啸,青龙殿中却寂静万分,随着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响,柳樊音缓步而入。她向着上堂越走越近,发现青龙玉椅上空空,并无人影。“这青龙殿真是好生威武。”柳樊音打量起了大殿。“你是何人?来此何事?”冷厉声响起,从殿外传到了殿中。柳樊音惊慌转身,快步走出了大殿,见到一个凛然的黑色身影正背着她站在高亭之中。灰色的暮风扬起了黑色的衣袍,还有那如雪一般银白的长发。凤夜转身,投来两道寒戾的眸光,使得柳樊音一阵心颤。“樊音拜见洞主。”柳樊音不敢放肆,立即作揖行礼。“你是玄冰元神,是千机谷的人?”凤夜说道,看似询问却是笃定。“樊音与洞主曾是同门,往日里交情也是匪浅。”柳樊音回道。“交情匪浅?呵。”凤夜再次转过了身,反手望向了黑丘环岭,“那你可知我已经失忆,早已不记得往日之事往日之人,更别说什么交情。”柳樊音有些发愣,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她见凤夜手中持着一个蓝白的物件,细看后才发现是洛汐月的白珠手链,急忙道:“洞主虽忘了往昔却还留着当初赠送给洛汐月的手链,可真是有心有情。”“你知道洛汐月?”凤夜转回身,眸光深沉,看不出是何情绪。“自然知晓。”柳樊音一下有了话语,“洞主您与洛汐月之间的点滴我可都有过见证。”“那你说说,她是何人。”“洛汐月本是玄影阁阁主青禾救助的一个孤儿。”“我如何与她相识的,又为何会…心仪于她?”“洛汐月她生得清灵俏丽,洞主您在玄影阁与她相遇后便一直念念不忘,还偷偷离了谷去看她,阴差阳错之下又救了她的性命。后来她随你一起到了千机谷,之后您对她就更深情了,可谓是呵护备至,甚至不顾自身性命再次救了她一命!”凤夜望着手链,眉眼沉沉,怨怒渐显,“既是如此,那她为何要背叛我?”柳樊音神色略显出阴冷,回道:“那就要怪轩辕律羽了。洛汐月她自与轩辕律羽有了纠缠,对洞主您的好,甚至是救命之恩就都视而不见了。”凤夜凝了凝眉,冷冷地开口:“她如今已死,那便是背叛我的惩罚了。”“洛汐月死了?”柳樊音无比惊讶,“是被谁所杀?”“死于假面长老之手。”凤夜从龙爪高亭飞下,向着青龙殿大步走入,嗤笑道:“看样子你并非什么都知道。”“洞主。”柳樊音急急跟在其后,又突然下跪作揖,“樊音有一事相求。”“说。”“樊音想留于洞主身侧,随洞主使唤,还望洞主恩准。”凤夜停步,思忖了片刻后应下:“好,我正好还想听听我与洛汐月的过往。”“谢洞主,樊音一定将你们之事滴滴道来。”柳樊音欣喜万分。她明白自己复仇有望,眼眸瞬间亮得似在发光……:()沧海月明夜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