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极夜之境除了出奇的寒冷就只剩下出奇的黝黑,极夜密室就更是如此。密室小屋中放置着一座小小的摇车,小洛汐月微蹙着眉,正酣睡在其中。晶晶倚停在摇车之上,睁着一双精灵大眼,闪着莹莹流光,专心守护着小主人。忽然,一阵流光飘过,原本警惕的晶晶很快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这时,一个身影穿过守护结界,出现在了密室,向着摇车缓缓靠近。流光闪耀间,一个模样清朗俊逸的男孩出现在了摇车之前。男孩看着摇车中熟睡的小人,双眸中顿时闪起了清亮的光芒。襁褓中的小洛汐月此时正睡得香沉,脸颊一侧还挂着一缕口水。男孩伸手拿起了摇车里的围涎,见到围涎上用红色的丝线绣着小洛汐月的名字与生辰。“洛汐月…”男孩轻念轻笑,拿着围涎轻轻擦去了小洛汐月嘴边的口水。他的动作极其温柔,但是小洛汐月却受了惊,朦朦半醒。小洛汐月自打出生就生活在一片寒冷幽暗之中,长久没有亲人相伴,睡觉时很容易受到惊吓。此时,她紧抿着嘴,眉间渐渐拧起,泛出一团微红,眼角也生出了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男孩见状立刻抱起小洛汐月在怀,轻轻摇晃着,口中哼着一曲清雅的小曲,哄着她入眠。慢慢地,小洛汐月舒展开眉心,又香香地睡了过去。小洛汐月入睡后,男孩认真地打量起怀中这个熟睡的小人来。只见她长得粉嫩又白净,长长的睫毛微微卷曲,闪着亮晶晶的泪星,小巧秀气的鼻子,柔软温润的胎发,红嘟嘟的小嘴,还有一股特异的清幽香气。“小月儿,你身上的气味可真好闻。”男孩轻嗅着洛汐月身上的香气,又低头亲了亲她白嫩的小脸。他心中真是爱极了这个软糯灵秀的小人,他抱着她,竭自己所能温暖着她异常冰冷的小身躯。小洛汐月被男孩的吻亲醒,也因为他给予的温暖而清醒。她静静躺在男孩怀中,睁着星月一般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眼前的小哥哥,懵懵片刻后突然甜甜地笑了起来,嘴角随即生起了一对可爱的梨涡。“小月儿,你笑起来真好看。”男孩越发得喜爱洛汐月了。从此之后,他时常会出现在极夜密室,温暖着乖巧却又孤单的洛汐月,在这寒冷幽黑的密室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两个纯真无邪的小人就这样在极夜之境中相处了一百五十载。男孩半跪着身子,牵着小洛汐月的手,郑重地询问:“小月儿,待我们长大,你嫁给我做娘子可好?”“嗯嗯。”小洛汐月奶声奶气地点点头,又甜甜道:“汐月嫁夜哥哥!”她刚至孩提,却好似听懂了澜离夜的问话,眨巴着星眸笑眼,踉跄着身子,扬着脑袋,嘟着小嘴,朝着澜离夜的脸颊送去了一个亲吻。“太好了,小月儿答应我的求亲了!”澜离夜抱起小洛汐月欢呼起来。……极夜之境崖上,澜离夜从背后搂抱着洛汐月在怀,替她遮挡着风雪,与她一起观看着难得一现的极空雪月。他低头俯在了她的肩膀,在她耳畔轻声道:“月儿,别忘了你曾答应过做我娘子。”洛汐月侧头,用耳朵轻蹭澜离夜的脸颊,甜言道:“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忘呢,再说了,我喜欢与夜哥哥在一起,我要与你相守一生,一起变老。”澜离夜心中一甜,将洛汐月搂得更紧,“一生太短,我要生生世世都与你在一起,永不分离。”“夜哥哥放心,夜月是天缘,绝不会分离的!”洛汐月望着不断闪烁着极光的夜空,眸中透着雪亮的明光。“嗯!”澜离夜松开怀抱将洛汐月转身面向了自己,在她懵懵不解之际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绵绵密密,亲亲柔柔。极光闪烁,雪月莹亮,风雪苍茫,两个相爱的人影,如星河璀璨……西遗。暗川,漆黑一片,万籁寂静,只有一些幽幽的低呢声在响着,像是忘川在黑暗中的摇曳声,又似它们争相开放的歌唱声。深渊之中,翻腾汹涌的烟气之中,赭色结界突然一阵异光闪耀,漂浮在结界中沉睡的凤夜额间更是黑气腾腾。黑气向着他的身体各处弥漫,渐渐将他覆拥在了其中。随着黑气的侵蚀,凤夜的额角与脸颊两侧开始生出了一些黑色的刺角,两手的手背、手腕,还有脖颈处都若隐若现出道道黑色的暗纹。“夜哥哥。”一声甜甜的呼唤突然响起。凤夜动了动眼皮,缓缓张开了眼睛,眼眸中闪着一阵隐红,散发着寒戾的光芒。随着他的苏醒,狂暴的气息瞬起,额间的黑气与周身的黑烟也骤然暴腾,连着整个深渊中的黑气都似飓风般飞旋起来。他破开结界飞悬到了深渊之沿,深渊瘴气在他的身下飞旋成一个巨大的旋涡,似能吞噬一切。,!“夜哥哥…”呼唤声再次响起,清灵却又怯怯。他狂暴的气息消退。“夜哥哥。”声音又起,清灵而又亲切。他微红的眸色恢复。“夜哥哥!”依然是那声呼唤,已然清灵而又深情。他额间的黑气淡下,其中若隐若现着一抹微红,与黑气交缠着,似在争斗一般。“你是谁…”凤夜沉沉低语,他身上的暗纹消失了,额角与脸颊上的黑色刺角也消失不见……北际。春日的轻风崖,轻风依旧,细雨依旧,梦影花依旧,北际海的浪声也是依旧,但是梦影树下那个青黄的土包如今却变了模样。土包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开满了鲜红的似铃铛一般的小花。藤蔓像梦影树一般苍翠,小花就如梦影花一般生机,给终年粉糯如一的轻风崖添上了一抹灵动明媚的红艳。柳夏坐在土包旁,像曾经陪着洛汐月一样陪伴着土包。她轻抚着那些铃铛小花,伤情道:“小月儿,这些花儿就是你吧,你是不是想姐姐了,所以才变成花儿回来看我…”柳夏轻声低语着,渐渐泪如雨下。“小夏。”俞尊飞落崖岸,快步走向了柳夏。“俞师兄。”柳夏站起身,眼眶通红。俞尊伸手替柳夏整理着被细雨打乱的鬓发,说道:“阁中找不到你,就知道你一定来这里了。”“我想小月儿了…”柳夏含着泪,低头望向了土包上的红色小花,伤切道:“所以来陪陪她…”“好,那我陪你。”俞尊心疼地将柳夏搂进了怀中。“沧海原本安宁,一切都那么美好,可恶的逆鳞洞,还有那些可恶的幽暗修炼者却非要打打杀杀,肆意杀戮,生生破坏了这一切,真是该死!”柳夏愤恨地说。想到洛汐月惨死的模样,她此时还依然心痛悲怒着。“其实沧海不尽是美好,沧海有众生,众生无计,一人一心,那便有了无以计数的心。好心思善意,坏心思恶意,若是恶意满满,那便有了杀戮。沧海还有偏颇,众生不平,有得有失,得意者悠然,失意者怨然。若是积怨成仇,那便有了争斗。”俞尊黯然地说道。柳夏听得似懂非懂,便问:“假面是坏心思,所以要杀戮,幽暗修炼者是失意者,所以要争斗,那凤夜呢,他是什么?”此时天色渐沉,细雨渐落。俞尊望了望昏沉的天际,回道:“他身藏邪意,又因为失了情意而渐化恶意。”“那他就是两者皆有,可恶至极喽!”柳夏一脸怨愤,又蹲下身轻抚起了铃铛小花。“虽是可恶,但也有一点可怜吧。”俞尊施出护盾为柳夏遮挡着细雨。“他一点都不可怜,只有很多的可恨!”柳夏反驳。突然,一抹飞影从影楼处一掠而过。俞尊立即回头,却没有见到有人,只有无数的梦影花瓣正飞悬成一团舞动在细雨中。柳夏起身问:“俞师兄,怎么了?”俞尊望着那团飞舞的梦影花阵隐隐不安,“小夏,我们回玄影阁吧。”柳夏还在伤感中,摇头道:“我想再陪陪小月儿。”俞尊伸手牵过她的手,说道:“青禾阁主近来在闭关,露长老又去了辛阳城复查,而慕长老也去了东邱,我们可得好好守住玄影阁。”柳夏急切地点下了头,“是我伤情忘了正事了,那我们快走。”“走!”俞尊驾御起幻云,带着柳夏离去。细雨依旧淅沥,春意盎然中,梦影花与铃铛小花尽情沐浴生长着,生机玲珑。一个身影悄然落在了梦影树下,高大盈健,黑袍银发。凤夜缓步走到了土包前,向着郁郁葱葱的铃铛小花伸手而去,摘了一朵轻捏指间,然后举至了挺拔的鼻尖之下。随着一阵细嗅,原本鲜红生机的小花瞬间枯萎失色,变为了一朵颓败卷曲的灰色残花。“为何我要来此…”凤夜疑惑喃喃,神情冷漠无比,额间隐约闪着一团黑与红交缠的印记。他扔下了手中的残花,又迎着梦影树张开了双臂,再慢慢闭上了眼睛。随着他吸气收纳,梦影花花色渐失,生机渐逝,最后花叶零落,枝叶枯萎。很快,梦影树便变为了沉沉死寂的一棵枯树。土包上的铃铛小花也一并如此,生机尽失,只有颓败。凤夜睁开眼,转身欲走,却又忽然回头望向了那个土包,而后从衣袍中挥出了一个巨微傀儡珠。傀儡珠赭光闪闪,猛然变大,化为了一个体型魁硕的机关傀儡屠夫。屠夫挥舞着巨镰,朝着土包一掠而过。泥土扬起,带起了一抹赤红之影,赤羽袍红艳栩栩,从枯败的梦影树前飞起,被凤夜以灵力收入了掌中。“竟然是个衣冠冢。”凤夜拿着色泽如新的赤羽袍,眸色冷峻地看着空空荡荡的土坑。“夜哥哥。”呼唤声再度响起,让凤夜分不清在耳畔还是心头。他当初沉睡在寂静的黑暗深渊,却被这声音唤醒。他仿佛睡了很久,久到失去了所有的情感与心绪,遗忘了所有的故人与旧事。但他心中却有着一份执念,引领着他来到了这轻风崖,寻到了这赤羽袍。“你是谁…到底是谁在喊我…”凤夜端详着衣袍,心中疑惑重重。他举起赤羽袍细嗅,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其中还隐藏着一股好闻的清幽之香。血气与清香由鼻入体,他额间的黑红之印随即渐渐隐没。“不管你是谁,胆敢在我心中作乱,我就一定要把你找出来!”凤夜跃身而起,带着赤羽袍与傀儡屠夫一起消失在了蒙蒙细雨之中。至此,土包被毁,梦影树死去,轻风中不再带着幽香,细雨中也不再充满生机,轻风崖变得陌生而又死寂……:()沧海月明夜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