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邱。距离甜春只剩下一日了,千机大殿中,郑齐山与杭不凡正装挂着纱缎。两人飞上飞下,忙碌了整整一个日升。“没想到甜春这么快就来临了,这个春季是不是苏醒得太早了…”杭不凡望着金盛典雅的大殿一脸怅然。郑齐山听出了杭不凡的话意,拍了拍杭不凡的肩膀道:“该来的迟早要来,你就安心接受吧!”杭不凡没说话,只是环望着殿中那些绫罗纱缎,心中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不凡,来日方长,心意善变,月师妹与阿夜成亲后有的是时间相处。更何况阿夜一片真心赤忱,相信月师妹定能被他打动。只要她接受了阿夜,不就能开心开怀了吗?所以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郑齐山的劝慰带着几分责备。“若能这样的话就好。”杭不凡怅然一笑,深吸一口气打起了精神,“走吧,值守大门去。大师兄说过,喜事临门,最是不可松懈之时!”见杭不凡颓唐消去,郑齐山亦是振奋不已,“对头,走着!”两人并肩离开了千机殿。后山凉亭中,纪寒天与池雨并身而站,遥望着千机美景。甜春降临,万物复苏,冬日里的积雪早已化尽,谷中各处一片苍翠生机,而这苍翠中更若隐若现着温馨橙意。自打听池雨说了凌风的胎印一事后,纪寒天就一直很不安,也疑心重重。当年,凌风夜半而出,从此消失了几载。期间,他踪迹全无,音讯全断,就如人间蒸发一般。可是之后,他又突然出现,顶着一头银发回到了谷中,性情更是大变,从一个闲趣风雅之人变成了一个冷傲寒厉之人。还解除了与池雨的婚约,独居在剑堂拒人千里,完完全全地变了一个人。想到这,纪寒天眉头大皱,道:“若是当年回来的不是真的凌风,那所有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池雨点头笃定,“那人一定不是风师兄,风师兄绝不会这般无情无礼。”“但是此人的容貌与凌风一模一样,这该如何解释?难不成是凌风的双生兄弟?可我与凌风同门数百载,从未听他提过兄弟之事。”纪寒天心里依旧有些疑惑。“就算是双生兄弟,容颜也会有异,但我却看不出他与风师兄的面容有何不同。我猜他定是用了什么法子复刻了风师兄的面容。”池雨心怀愤恨,又带着一丝忧然,“这冒名顶替者以风师兄的身份欺骗了我们这么多年,定是有所图谋,而且还是深谋大谋。否则,谁会愿意用如此久的时日潜伏在此。”若不是澜离夜与洛汐月即将大婚,不可惹出是非,若不是纪寒天不让打草惊蛇,免得假冒者逃脱隐匿,愤怒的池雨定然会找那假冒者质问个清楚。“此人这般沉心静气,深谋远虑,着实可怕!”纪寒天心中忧然,眉眼沉沉,“不过这假冒者虽然是假,但是对阿夜却十分上心,难不成他就是阿夜的生父?”“我觉得不是。”池雨摇头,“他那日盛怒时已经否认,并不像在撒谎。我前些日子一直在暗中盯梢他,但他只是藏在剑堂不出,与阿夜也只见过匆匆一面,两人最后还是不欢而散。反倒是席道易,多次进出剑堂,每次都是喜颜进,笑颜出。若是说他与席道易是父子的话,我倒是还有些相信。”纪寒天听闻,眉头皱得更重了,“道易最近确有古怪,也不知躲在何处修炼,灵力涨得飞快。但是元神之气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不知是为何。”池雨此时无心关注席道易太多,满心都是真假凌风之事,说道:“剑堂前些天一直没有动静,我听杭不凡说那假冒者已经出门许久了。等他回来,等阿夜与月儿婚典完成,我一定要把一切都向他问个清楚!”“我定然也要找他!他假冒了风师弟这么多年,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纪寒天神色肃厉地表示。正在这时,雪翼的四声长鸣响起。纪寒天抬头远望,见雪翼正盘旋飞舞在千机殿上空。他眉头立展,略带惊讶道:“四长鸣舞飞旋,看样子是有贵客来我们千机谷了。”“寒天师兄去忙吧,我再去剑堂看看那人回来了没有。”池雨说道。“好。”纪寒天点头,转身欲走,又回头看向了池雨,“池雨,道易最近举止神秘,与剑堂中人又走得亲近,也许从他那里能探到些什么。”“寒天师兄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池雨心有所悟,从凉亭飞身一跃,即刻消失在了后山……纪寒天从后山走向千机殿,刚至千机道场就见一个弟子正带着厉闪炎与俞尊往大殿而来。他立刻相迎,招呼:“原来是闪炎兄与俞师侄来了!”“拜见纪谷主。”俞尊向纪寒天作揖行礼。“寒天兄,听闻千机谷朔日有喜,闪炎特带尊儿来此与你贺喜了!”厉闪炎抱拳作揖。此前,雷圣门众人在史岩戈壁找到了失踪的界邑城民,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们安全送回了界邑城。,!至此,东川危机解除,厉闪炎心头一桩沉事落地。他本想稍作调整休憩,却忽然听闻了千机谷甜春日有喜一事,所以立刻带着俞尊赶来了东邱。“闪炎兄与俞师侄无须多礼。雷圣门与千机谷是几千年的至交,你们今日能来,千机谷便蓬荜生辉啊!”纪寒天笑意满满,亦是诚恳深切。就在三人寒暄之际,殿顶的雪翼突然飞旋而起,又绕着千机殿长鸣了四声。纪寒天一愣,立即朝着大门的方向望去,见到杭不凡正引领着轩辕焦铎与尤苏向着他们走来。纪寒天又惊又喜,立刻起步相迎,作揖接待。厉闪炎亦带着俞尊迎步相向。待寒暄礼毕,轩辕焦铎再次对着纪寒天郑重作揖,道:“纪谷主,听闻千机谷有喜,博芒府特意前来道贺。虽然洛姑娘与羽儿情缘未成,但是我们博芒府与千机谷仍是世好之交,情意不变。”“轩辕龙首所言极是!”纪寒天连忙回礼,“门派之交本就以大义而为,不受门下弟子的情意纷扰。千机谷与博芒府一直以来都是为沧海大义相合,门派情意长久不变!”“正是。”轩辕焦铎心畅不已,连连点头赞同。而后,纪寒天招呼着所有人去了千机殿,杭不凡则回去了大门处继续值守。众人来到千机殿入座,继而聊起了各境近期之事。得知最近沧海各处皆安稳无事后,几人有些不解更有些不安,生怕这安宁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安宁。厉闪炎又将黑花忘川、俞尊中毒异变、巫马姬申、阿狸与界邑城世人获救一事如实相述。纪寒天与轩辕焦铎听闻后感慨连连,惊叹冷傲凶戾的阿狸竟然有着一颗温和慈善之心。这时,殿外再次响起了雪翼的啼鸣,但是这次的啼鸣声十分短促,而且还是急急的五声。“不好,五短急鸣,是有强敌现身!”纪寒天即刻起身,眉头瞬起。厉闪炎迅速起身走向了殿门,道:“明日是千机谷的大喜之日,强敌今日上门那便是寻事滋事,雷圣门绝不会袖手旁观!寒天兄,我随你一起去看看!”“博芒府亦不会坐视不管,我也随你们同去。”轩辕焦铎放下茶碗起身接应。三人离开大殿,急步而行,俞尊与尤苏紧随其后。在距离千机道场不远处,杭不凡与郑齐山正带着一众师弟挡在一黑一红两个身影之前。“阿狸,千机谷是名门仙派,岂能任你乱闯!你若再不止步,那就休怪我无礼了!”杭不凡怒举寒剑相斥。站在杭不凡面前的是一身灵亮黑袍的阿狸,还有红衣飘飘的苗雪。杭不凡虽已警告,阿狸却依然摇着骨扇悠然而行,冷着脸不屑地开口:“你既已开启了结界,那便是认同了让我进谷,何来乱闯一说?再说了,我是来看阿月妹妹的,若不是阿月在此,谁愿意来你们千机谷!”“为你开启结界是客气相迎,可你未经允许就自行入谷那便是闯!你这般无礼,我们根本无须对你客气!”郑齐山不再后退,举剑硬挡在了阿狸身前。苗雪见状挺身立在了郑齐山的寒剑前,抬着眼挑衅:“我家公子想去何处就去何处,从不知闯字为何,而且我们方才已经说明了来意,算是有意礼让了三分,你们倒好,蓄意阻拦不许我们入谷,你们早就已经无礼在先了!”“你…”郑齐山气得语塞。“齐山,不要与无礼之人争执了,我们动手吧!”杭不凡说道。二人相视一眼,手中寒剑寒气骤起。“不凡,齐山,不得无礼!”纪寒天大喊着走近,身后紧跟着厉闪炎与轩辕焦铎,还有俞尊与尤苏。见师父前来,杭不凡几人立即放下了寒剑。“师父,是阿狸二人未经允可擅自闯入,我们才拔剑相挡的。”杭不凡解释。“无事,误会一场,阿狸公子生性洒脱,随性逍遥,你们不必介怀。”纪寒天摆了摆手,示意杭不凡带人返回值守。“是。”杭不凡作揖收令,与郑齐山带人离去。纪寒天走到阿狸面前,正身作揖:“阿狸公子,来谷者都是客,今日是我们无礼,纪某向你赔罪。”“罢了,我来千机谷是为了找阿月,纪谷主与其向我赔罪,不如告诉我阿月在何处好了。”阿狸冷漠地回应。他对千机谷一直心怀大恨,却因为洛汐月有所舒缓。如今洛汐月成亲,他便前来探望,也想借此机会探查一下当年屠害自己族人者究竟是谁。“阿狸公子难得来此,纪某应当好生招待,公子不如先随我们去千机殿一坐。”纪寒天客气地表示。“也可。”见纪寒天好言好气,阿狸也松了口。“阿狸公子。”厉闪炎神情激动地走到了阿狸面前,感恩地作揖:“雷圣门感谢公子救下界邑城千人之命,厉某感激不尽!”俞尊朝着阿狸身后的苗雪点头致意,又向着阿狸作揖行礼。阿狸可受不了别人对他感恩戴德,皱起眉头道:“我只是与厉门主说了何处适宜散心,并无其他,厉门主大可不必行此重礼。”,!“哈哈!”厉闪炎大笑,对阿狸有了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情,“好,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过往后我们雷圣门再不会视公子为敌了。”阿狸听闻,扬着嘴角笑,“厉门主,往后事还是往后议的好。阿狸我生性好玩,日后要是闲不住去了东川滋了事,我怕厉门主又要变脸啊!”“哈哈!”厉闪炎再次大笑,“公子说笑了。”其余众人也都纷纷大笑,氛围顿时变得轻快起来。纪寒天随即带着所有人一起往千机殿走去。阿狸悠然随行,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轩辕焦铎,开口:“不知轩辕小龙首可有来千机谷?”“羽儿有事在外,并未来此。”轩辕焦铎回复。他其实已有两月未见轩辕律羽了,并不知道轩辕律羽去了何处在做何事,与阿狸的回话只是随口回应。一旁的尤苏亦是如此,所以她才软磨硬泡地跟着轩辕焦铎来了千机谷。“轩辕律羽,我知道你一定会出现的!”阿狸沉眉暗念。见阿狸面色有异,尤苏走近轻问:“阿狸公子是否知道我家少主在做何事?”“我不知他在做何事,但我猜他应是在做一件大事。”阿狸沉眸道。“大事…”尤苏瞬起忧心,因为她猜测轩辕律羽所做的大事极有可能与洛汐月有关,许是还与洛汐月的婚典有关。“轩辕律羽,我等你前来乱安宁。而我,亦要趁此机会找出那个杀我全族之人,将他碎尸万段!”阿狸收起骨扇重拍向掌心,神色深冷至极……:()沧海月明夜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