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军营大帐,大帐内只有李邺和裴琇二人,裴琇单膝跪下抱拳道:“卑职向殿下请罪!”
李邺没有表现惊诧,表情很平静,就像早就预料到一半,他怎么预料不到呢?每亩百文的劳务费,那可是两百万亩的军田,算下来至少有十几万贯钱的支出,这钱哪里来的?
“你说吧!我听说。”
裴琇沉声道:“支付给农民的工钱,卑职动用了应急储备钱。”
李邺点点头,他猜也是这样,河西、朔方的几个大都督府都有一笔应急储备金,这主要是距离比较远,加上冬天封路,万一出了什么紧急大事,来回请示耗费大量时间,黄花菜都晾了。
主官虽然有权力批准使用,不用通过节度府,但应急储备钱的用途是有规定的,比如突发自然灾害、突发战争、突发瘟疫疾病等等,一共十三条,里面没有一条是可以用来支付农民工钱,所以裴琇还是违规了。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军田铺得太多了,士兵忙不过来导致。
李邺叹口气道:“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扩张到两万顷军田,一年粮食产量差不多六百万石,已经能养活一半的河陇人口了,还有朔方、河湟的大量良田。”
裴琇半晌道:“殿下,这两万顷军田是历代河西节度使积攒下来的心血,卑职只是不想荒废而已,另外,并不是所有的土地都用来种粮食,只有一半粮田,其余都是桑麻田和油料田,现在桑麻田改为棉田。”
李邺这才反应过来,他沉吟一下道:“原来河西节度府是实行屯田制?”
“正是!”
李邺负手来回踱步,屯田制的优势要比军田制大得多,意味更多的士兵参加生产种田,不像军田制,只有少量的专业士兵种田,但屯田制也肯定会影响军队训练,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关键是怎么要把握好这个度。”
“殿下,卑职不赞成屯田制!”裴琇硬着头皮说出了心中的话。
“为什么?”李邺诧异地望着他。
裴琇叹了口气道:“卑职是河西人,深知河西汉人的宝贵,那么辽阔而肥沃的土地,汉人寥寥无几,却到处都是胡人,这一直是我们河西人最大的遗憾,终于数十万汉人涌入河西,我们这些老河西人都激动万分,去年一下子走了十几万人,卑职急了,才想到招募汉人来种军田,给他们增加收入,有了土地,有了收入,有了粮食,有了这些实实在在的好处,汉人们才会真心留下了,现在看来花钱买工还是很有效果,很多农民都是舍不得丢掉这份收入,才决定留下不走,假如改为屯田制,会严重挫伤农民的积极性,也会影响更多的河北农民来河西。”
李邺神情平静,裴琇算是心窝子话掏出来了,李邺看了他半晌,忽然淡淡笑道:“你以为军田制改为屯田制有那么容易吗?这是我在碎叶就开始实施的制度,要改变它就要有充分的理由,事关整个河陇一盘棋,也不是我现在能决定,可如果要真的改制,你现在反对再多也没有用。”
裴琇默默点头,他又道:“但卑职确实违规动用了应急储备钱。”
尽管事出有因,但裴琇还是违规看,违规肯定要受处份,可如果态度好,而且没有中饱私囊,那么处分的尺度就会有商榷余地,李邺沉吟一下道:“你写一份报告给节度府吧!算你主动坦白,就当我不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