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润从未有过如此感觉。所有的人所有的物体所有的声音都异常清晰活跃,瞬间放大了百倍,失去了引力一般。仿佛是兴奋了许多,可是又觉身后如芒刺在背,狐疑诡诈。不知多久,冰冷变成了火热,阿润觉得自己像一颗粒子,一颗狂热的没有头脑的以极快的星际间的速度冲向太阳的粒子。热得熔去皮肉,成骨成灰,所有的煎熬在火海中被疯狂地吞噬,又疯狂地蹿向天灵盖。奎因满意地看着阿润像一个卡壳的机器人,不断地震颤着头颅,满身通红,滚落在地。过了会儿,这坏了的如指针一样颤抖的人就彻底停息下来,松开了白皙的手掌。奎因让手下测试阿润的各项身体指标,递给吉先生之后,满意地交待手下:“一会儿收拾收拾。”吉先生取下白狐裘围脖,殷勤地递给了奎因,要送她回香闺,奎因轻轻推了男人的胸口,笑着拒绝了:“我有司徒。”“真是我见犹怜。”她语带讽刺地看着吉太太摇摇欲坠的身躯,又垂目看向阿润,做了一个标准的祷告的手势:“让我们为他祈祷。”阿润躺在那里,肌肤依旧红得像火,所有的青筋都暴露出来。但是,颈部的动脉却悄无声息地停止了跳动。吉太太看了吉先生一眼,见吉先生没有阻拦之意,她便忍不住跑到阿润面前,抱起他,轻轻问着:“阿润,你还好吗,阿润,不能死,快醒醒。”“阿润,你还有孩子。不能这样。”吉太太忍不住泪盈于眶:“不能为了我……这样去死。”“司徒,在看什么?”奎因举起纤细的戴着白珍珠戒指的左手,示意司徒挽着,司徒斐望着不远处,若有所思的模样,却没有看到那只手。“唔。多多少少也累了。”司徒又殷勤地翘起嘴角,望着月光下的雪粒,毫不保留地表达爱意:“您今夜,比月光美丽。”阿润仿佛听到了吉太太的呼救声,可是渐渐地,一切都归于虚空、消亡的错觉中。黑暗之下,有一盏漆黑的路灯,路灯下有雪飞过,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凳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来个一个人。那个人,站在凳子上,努力地敲敲打打,拧亮路灯。等到灯光刺眼的时候,阿润却觉得遍体通寒。阿润看着那个人的脸,像寒冷中冻僵的蚕那样地看着,口中却诵起了经。度尽一切苦厄,请观自在菩萨……看着那张年轻的侧脸,看着那张脸,阿润却静不下心来,度苦厄啊……阿润心中默默想着,口中的经却越念越快,越念越痛,念到口舌糊涂不成字,念到泪袭满面,哭出声来。不要走。阿润痛苦地低吼着,因为哽咽沉于喉口而无法发出的声音令人难过到几乎窒息。阿润的身躯此时躺在硕大的浴缸中,阿润并没有就此死去,身上铺满了一块块方正的还没来得及融化的冰块。白色的衬衣和西裤浸满了水,无力地膨胀,垂落在浴缸中。阿润猛地睁开了双眼,剧烈地喘息着。而后坐直身子,伏在浴缸边上,呕吐起来。那双漂亮的温柔的眼睛上亦沾满了不知是汗水还是冰水的液体。液体顺着睫毛滴在阿润光洁的脸颊上,阿润出神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扇,却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也不清楚现在是哪一日。突然吊扇被遮挡住。阿润的眼前出现一张清晰的脸庞。眼皮上有青青的细小的血管,眼睛不大,不是时下人喜爱的双眼皮。他垂下眼睛望着阿润,一点一点地靠近,直到与阿润的脸颊咫尺之距。吐息可闻。阿润想,司徒斐为什么又出现了,他会做些什么?杀了自己吗?阿润动弹不得,出神地想着,苍白的脸颊上带着脆弱而消沉的美感。直到那只令他害怕的曾经握着针管的手,拿起了搭在浴缸边上的宽大浴巾。他对着阿润淡淡开口:“能站起来吗?”阿润有些吃力,双臂撑着浴缸,却无济于事。司徒斐扯掉了阿润的衬衫,又告诉阿润:“我会脱掉你的西裤。不许叫。”阿润果然没有叫,阿润毫不犹豫挥拳过去。胸前无边的雪白和柔润映入男人的眼睛。司徒不费吹灰之力躲了过去,反手握住阿润的腰,把阿润从冰水中抱了出来,然后放在了早已铺好的暖洋洋的床铺上。他轻轻抚摸着阿润的脸颊,力气逐渐变大,看那张脸变得有了些红晕,这个人,才带着微笑和满足开口:“啊,终于摸到了。”司徒斐带着愉悦,爱不释手地看着阿润,不,或者是阿润漂亮的身躯,看着阿润眼神积聚无边怒火,变得恨其入骨,才笑着开口:“果然,那天的事,你是有记忆的啊。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