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虽是春盛,但已皓月东升,冷风未消,人在园中只觉暗香浮动,树影斑驳落在墙头。虽有如此美景,奈何却不是醉翁之意,向北只觉得有满腹的话要与桂枝说。
“桂枝,许久不曾这么叫你了,虽说你我如今尊卑有别,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总觉得称呼娘娘有些别扭。”
“是吗?”桂枝背过脸去,低声道,“我知道。”桂枝也知向北的心意,彼此心照不宣却不能点破,便打断他说:“时过境迁。”说着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向北明白,俩人已不再是儿时两小无猜的玩伴,桂枝能回应他的心意已经让他受宠若惊。只是她不知道向北此生心里只有她一人,纵使孤独一生,也无怨言。
想到这,向北不由近前一步,在桂枝一旁轻语道:“真怀念当初教坊的你。”
桂枝听出了向北的意思,不由心中一颤,转身盯着向北,已是满脸的不忍和哀愁,轻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非耗死在一棵枯木之上呢?”
向北深叹一口气,抬头只见天上流云追月,不由感慨岁月流逝,往事一幕一幕翻腾脑海,半晌,缓缓说:“可知枯木逢春,方显东风情深。”
桂枝一听,眼眶不禁湿润,半晌不语,她一直将向北当做最好的朋友,但她的心里除了赵扩已装不下任何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若她不曾回临安为张梅香复仇,或许与向北再相遇时,又能像儿时一般回到那种单一平淡的生活中去。
她不敢想下去,这个念头,本身就不该起。
向北也不想为难她,是以轻咳了一声,故作轻松地提高了声音,说道:“走,我们回去吧,景致虽好,到底抵不过蚊虫厉害,走吧。”说着,便在前为桂枝开道。
回屋的路上,向北和桂枝如约好似的,闭口不再谈两人的心事。二人相处的方式再不像从前那般斗嘴赌气,谁也不让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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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旱路转水路,行了有四五天,便到了安阳城,向北托人把张大人的书信送去。不久纪大人便亲自来接众人,一路寒暄自不必言。纪大人邀请众人住到他自己的府宅中,桂枝想着要查案,便一口答应。
到了纪府,桂枝一行不禁悲从中来:作为府宅虽不必富丽堂皇,但好歹也是官邸,自是有官邸的气派。只可惜他们看到的却是重檐之上蛛网暗结,高阶之下野草漫长,空荡荡的家,更显出一位暮年老人的孤独和无奈。
纪大人年已花甲,华发如雪,风露之中立于阶上,对众人说:“对不住了,诸位大人,下官家中人丁不兴,只有三个仆役,所以恐怕照顾不周。但是老朽却邀大人住下,一是想日后走动方便,二是我老朽一个,没有什么要避嫌的。你们女眷多,这里倒是比驿馆安全多了。”
言语说到“人丁不兴”,桂枝发现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自桂枝一行人住下之后,纪府有了生机,尤其是对于小云娟这个懂事的丫头,纪大人很是喜爱,脸上竟然有了少有的微笑。
每日纪大人按时到府衙办公,回来后承欢膝下。云娟笑着闹着与这位爷爷玩耍,又有霍弘、向北帮忙整理屋里屋外,一时间纪府俨然三世同堂,其乐融融。
然而,一连过了几天,卷宗也看了不少,却不见纪大人提起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