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妹妹真是谦虚,这么多年,这么大的后宫都管得井井有条。”庄妃眯眼?,随性地拿帕子挡了挡姣好的阳光,“本宫真是一碰到这些事?儿就头疼,妹妹还不?快帮帮本宫。”
明明一个最精明却?说自己笨,一个最强势偏装自己弱,蓝芷在旁边听着这两人你来我?往,有种刚出新手村,就误入高?端局的错觉。
既然庄妃当了甩手掌柜,惠妃便不?客气地放开膀子干,将那冯贵拖去杖毙,涉事?的几个多嘴多舌的宫人罚了半年俸禄。
蓝芷原本全程躲在下边,不?想随便在高?端局插话,只是那冯贵被几个高?壮的太监四仰八叉地拖下去时,还企图最后挣扎一下,一双手胡乱在空中乱扑,嘴里大呼:“兰嫔娘娘救命——,兰嫔娘娘救命啊——”
他的脸涕泗横流,又肿又红,一双手极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的样?子,显得狰狞可怖。
就在他的爪子在蓝芷眼?前胡乱挥舞时,蓝芷心中一咯噔,想起了此人是谁。
他的右手虎口处有块寸大的黑斑,是胎记。
这只手蓝芷有印象,曾在她面前拿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第37章桂花糖芋苗(五)
八年前?,辛酉,本朝发生过一件惊世骇俗的宫变。
她规模很?小,最终也以失败告终,却足以被史册铭记。这场宫变没有响亮高昂的号歌,没有金甲银铠的战士,有的只是六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
辛酉年,腊月初十,皇上歇在永宁宫。
天刚擦亮,当时还是惠嫔的惠妃娘娘,起大早去小厨房准备早膳,昨晚床笫之间,皇上迷迷糊糊说想吃她做的家乡小点。
就在这一时半刻之际,六名宫女?寻机溜进?寝殿,不声不响地用黄绫布勒住了皇帝的脖颈。小寐的皇帝霍然惊醒,只感?觉手脚被人控住,身躯被人压住,半点动弹不得。
脖颈上那令人窒息的束缚感?,越来越强,他?梗着脖子,张着嘴巴,急速喘息,双眸翻白,眼睑通红。
真龙天子难道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交代了吗?
千钧一发之时,惠嫔推门进?来,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吃。
但她到底不是一般的深宫妇人,惠嫔临危不乱,当即唤了几个大块头的太监将六名宫女?制伏。
她又探了探皇帝的鼻息,还好,忙命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这些事惠嫔都安排得滴水不漏,并且悄无声息,因为早在她推门目睹这一场景的瞬间,就盘清了现状。
谋害当今圣上,灭十族都难辞其咎,此事偏偏发生在永宁宫,她瓜田李下有嘴也说不清,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亲自秘密审讯了这六名宫女?,她们声称没有组织,没有同党,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弑君,这样?一件惊天动地之事,竟然毫无精密的组织谋划,说出来谁信呢?
惠妃望着六名遍体鳞伤的娇弱身躯,苦笑了一声,她信。
当今圣上沉迷修道,笃信长?生不老?之术。每年都会从?宫外新招大批豆蔻少女?入宫,使用处子初潮的经?血作为药引炼药。为了保持身体的纯洁无瑕,这些宫女?每日只能喝露水果腹,有时甚至还会被逼迫服用舒经?活血的药物,以榨取大量的经?血。
她们或饥饿致死,或溢血而?亡,或反抗无果反被刑罚处死,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说这高门朱墙的宫闱吃人,一点不为过。
真龙天子不该是泽被万民的君父吗?为何是这副草菅人命的禽兽模样??这个忝居龙椅的人,不是百姓的君父,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所以即便是力量悬殊,即便是注定失败,她们也要为了自己不屈的命拼一回,她们怎么会怕死呢?她们但求一死,只为死得有尊严。
惠嫔望着跪在地上疯笑的六名柔弱女?子,眼眶蓄泪,可?她没有办法?。
她曾是与她们一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从?一个低等宫女?一步步爬到嫔位,她自负有才能有眼界,不该被辜负埋没,不甘屈于人下。她还有更大的抱负,更高的追求,不能就这样?轻易地为六颗鲜活又冲动的心陪葬。
庄妃素来与皇帝不和,气急时还常常与皇帝破口对骂,且在当时代行皇后之职,管理六宫,处处压惠嫔一头。
惠嫔命人偷偷取了庄妃书房的几张金桂香笺,这纸是庄妃新做的,她闲暇时爱自己动手制纸。又命人模仿庄妃的笔迹,写了一封与谋逆宫女?联络的密信。
全后宫独一无二的纸,上面还有庄妃的亲笔,加之庄妃与皇帝关系不和,连动机都有了,这真是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