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的秋天,司明明的工作室开业了。在这条夜晚霓虹璀璨、白天寂寥的酒吧街上异军突起,成为一个很独特的存在。这家工作室没有门头,只是开了门,路过的人不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的,但能看到女老板在里面敲电脑、打电话,拿起笔写东西。工作室除了老板外还有一个上了发条一样忙碌的员工。老板司明明穿着一件阔领t恤,外搭一件鸡心领西装马甲,一条阔腿西裤,及肩的头发在脑后简单绑了根皮筋儿。她仍旧清瘦,细长的腿在西裤里,走路时宽阔的裤腿一晃一晃,自有她的风流;她的员工则是另一种女人。黝黑的皮肤,笑的时候露出雪白的牙齿。人很健康,却不至于壮硕,有原野上奔跑的豹子一样的生命力。老板司明明叫她白央。白央是个藏族姑娘,是司明明的好朋友叶惊秋从藏区带出的姑娘。白央不太会说普通话,但理解能力很强。每当你跟她说话,她都会眨着大眼睛认真听,过会儿点头:听懂了。她的工作很简单,打扫这间工作室,跟着老板一起学习普通话、识字、用电脑。白央很聪明。司明明很喜欢她。她对叶惊秋说:“她比我带过的任何员工都聪明,我相信不久的将来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厉害角色。我非常期待。”她的工作室这一天正式开业,在秋风萧瑟的北京,路边的叶子落了一层。开业的时候没放鞭炮,也没有什么仪式,她也没有邀请任何人,就是将门大敞开,算做迎客。苏景秋原本要给她搞一个大阵仗,这种鲁莽的行为被她制止了。她觉得不必这样,开门的时候鞭炮齐鸣、关门的时候灰头土脸,倒不如低调点,先安心做事。她开了一家咨询公司,为企业提供全方位的人才培养服务。这是她的老本行,她很喜欢。她的公司讲求轻资产,采取线上作业的模式,员工分布在七个城市。大家都免去通勤烦恼,每天根据业绩目标自行安排工作,在司明明的工作室正式开业前,她们已经为一家传统企业提供过服务。而这个工作室,司明明用来做一些线下交流:读书会、业务沟通会、小型沙龙等等。她还专门在窗前做了茶座,来她这里的人可以喝茶、喝咖啡、聊聊天。这一天司明明迎来的第一个客人是胡润奇。司明明另起山头做咨询业务早已在业内传播开来,很多人提起司明明都嗤之以鼻:那个对自己公司老板落井下石的人能有什么作为呢?谁敢跟她合作呢?就连胡润奇在多半年的时间里都对她敬而远之,在一次峰会上,他看到司明明掉头就走。这一天胡润奇的到来很令人意外了。他进门后先是盯着司明明看了半天,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司明明。怎么说呢?司明明与她曾经辛苦树立的形象背道而驰,原本在她身上的那些进攻性、精英气质以及凌厉干练的感觉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内敛。“你看起来不像要工作,反倒像搞慈善的。”胡润奇嘴欠的毛病仍然没改。司明明对他的嘲讽视而不见,反而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说她这里的咖啡、茶和酒都很不错,出了这个门就很难喝到了。“茶吧。戒酒了。”胡润奇说。“为什么戒了?脂肪肝了?痛风了?”“因为烦。”司明明当然知道他烦什么。他现在的日子不太好过。去施一楠下面的时候风光无限,但日子久了就会发现在咨询公司和在企业里完全不一样。咨询公司习惯指点江山,到哪里先抬出一副架子来:这里不好、那里不行,得调整,不这样就显不出他们的价值来。到了企业,你还可以指点,但没人听你的话了。他在夹缝里,比当年的司明明还要艰难。司明明虽然名声不好,但她是在内部土壤里成长起来的;胡润奇背景再漂亮,却是外来的和尚。白央坐在那泡起了茶,司明明和胡润奇坐在她对面,闲聊起来。三言两语司明明就听出了来意:胡润奇想挖她回去。司明明果断拒绝:我不回去。你可以给我介绍客户,但我不会回去。白央则在一边用不熟练的普通话问:“我呢?”意思是老板回去了,我干什么?胡润奇对司明明的新公司和新员工非常意外,他甚至觉得司明明大概率只是准备混日子了。但他对此也不太意外,婚姻就是会消磨女人的灵气、培养女人的惰性,让她变普通,最终泯然于众。胡润奇离开后差点拉黑司明明,自此司明明在她心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完全“没用”的人。但拉黑这个动作他没彻底执行。开业这天来的第二个客人,是顾峻川。司明明从没和顾峻川单独见过,对他的到来很意外。顾峻川要求司明明招待她,并主动向她索要公司的业务手册。白央听懂了,就跑去书架前拿了一本双手奉上。顾峻川认真地翻看,像模像样地跟司明明探讨,然后问她:“要不要帮我看看我公司的情况?”“不要钱,可以看。”司明明说。她下意识感觉是苏景秋想照顾她生意,请顾峻川和他商会的朋友来帮忙象征性给个合作的机会。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苏景秋陆续推了几个名片给她。“要钱我就不做了。”顾峻川叹了口气:“这年头谁还敢乱花钱啊?”司明明这才恍然大悟:苏景秋没有帮她介绍机会,是介绍别人来薅她羊毛。司明明哭笑不得:行、行,苏景秋,好样的。她原本想在工作室开业的第一天轻松度过,哪成想她一直在接待苏景秋介绍过来的“羊毛党”。司明明当然知道多认识一些人没有坏事,但在累的时候还是抽空给苏景秋打了个电话抱怨:你是不是在给我找事?苏景秋嘿嘿一笑:“我是为了给你增加点人气。不然那条街上白天本来就萧条,你的工作室刚开业就跟要倒闭了似的。有点人气好。”“热闹一天,然后呢?”“然后第二天再像要倒闭了似的。”苏景秋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餐厅午市很忙,他一边煎牛排一边歪着头将电话夹在脸与肩膀中间,转眼就流了很多汗。司明明听出他很忙,直接说:“忙吧。”“你记得吃饭。”苏景秋说:“我叫人给你和白央送过去了。”“好的,下次别送了。白央说她以后每天中午自己做。”“做粑粑啊?”“…闭嘴。”司明明挂断电话,骑手刚好进来,拎着两个制作精美的纸袋子。白央接过去,看到食盒子就开心:这些东西她在藏区时候很少吃到,没想到她的胃比她的脑子更先适应北京。餐盒材质也好,里面装着牛排、沙拉和意面,还有一块点心、一个果盒。也不知什么赚钱的生意,要吃这么昂贵的员工餐。司明明一边吃一边觉得这过于铺张了。但苏景秋坚持认为:吃饭是生活中最小的事。如果连吃饭这件小事他们都做不好,那么该如何应对大事呢?好好吃饭。是苏景秋对司明明的第一个要求。司明明不擅长下厨,订餐动作很是娴熟。为了避免她偷偷吃地沟油,苏景秋给她定了一个规则:每周只允许订一次外卖。她多订一次外卖,苏景秋就少吃一顿饭。好了,现在苏景秋吃饭的质量跟司明明的外卖次数挂钩了。倘若司明明多订,苏景秋就饿着肚子说:你根本不爱我,不在乎我的死活,不在乎我是不是饿肚子。这种制裁方法真是管用,几次下来,只要司明明打开软件,就能想起苏景秋那张可怜巴巴的脸,以及在深夜里咕咕乱叫的肚子。那声音真是恼人。司明明背他吵得睡不着,让他滚下去吃东西,他则说:我不吃,我说话算话。
就这样,司明明对外卖的兴致几乎消失了。当然过几天后就有了对策,很想吃的时候就会在群里问:今天有没有哪位朋友想关爱一下我?给我订份外卖。陆曼曼直接让她甩链接,败家子付款速度非常快,往往司明明链接刚甩,她已经订完了。司明明就很开心。她偶尔喜欢吃的那些小东西,在苏景秋看来都是大逆不道的。这个办法好,她能吃到、苏景秋不饿肚子,夫妻两个开开心心。单单吃饭这件小事也要斗智斗勇,也不知别的夫妻是不是这样。司明明有时工作忘我,忙起来也会忘记吃饭。那也没关系,她的吃饭小秘书会及时提醒她。每天上午11:30,下午17:30,小秘书的消息都会准时到:“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真是婆婆妈妈,好像他一天没有什么正事干。司明明有时故意不回他,他的电话来得很快:“你故意不回我是吧?我告状了啊!”告状这招屡试不爽,聂如霜的嘴像机关枪,突突突地冒话,说得司明明脑仁生疼。司明明没能拥有空中楼阁一样虚无缥缈的美好婚姻,她的婚姻尽是这些小事。苏景秋对她的关注不仅停留在吃饭上,还停留在拉屎上。最近几天他擅自改了司明明的备注名:老婆今天拉屎了吗?早晚各一次问候她:拉屎了吗?司明明看到这样的消息总会翻白眼。很离奇,司明明学会了翻白眼。她翻白眼,并不带着什么十分的恶意,单纯就是眼睛向上看一下,并不特别熟练,但也能表达出她的态度。好好吃饭、好好拉屎,好好吃才能好好拉,这是苏景秋的至理名言。司明明跟好朋友吐槽:这未免太过粗俗了点。陆曼曼则说:你跟他过了这么久,才知道他粗俗?但张乐乐不觉得有问题,她说:关心是不是拉屎了,不是伴侣之间的常规对话吗?常规?苏景秋敢在司明明关门前来接她,见面的节。完整章节』(),因为个子高,听人讲话需要倾身,这令他的姿态看起来很真诚。人也一改往日大火燎原的做派,沉稳起来。司明明看着苏景秋,有那么一瞬间,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这很神奇,好像他们的人生开始互换。苏景秋开启了他的奋斗技能,而司明明,变得懒惰。但无论怎样,夜色这么好,奋斗中的苏景秋变得格外性感。于是懒惰中的司明明开始心猿意马。托腮坐在那看他,他说的什么她隐约听见,这会儿看他顺眼,就觉得他每一句话都说得对。苏景秋察觉到后背上有灼热的光,回过头去看着司明明。此刻夫妻之间的默契所剩无几,苏景秋以为她在审视。知道她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是的,司明明今非昔比,她学会了在这样的长河里,不动声色去抓挠一个男人的心。她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发了一张图给他。图上是她的月经记录,司明明养生,在全部结束的第一天也要让自己的身体继续休憩,第二天才会视情况重启。所以在那张图上,月经结束的第二天,她圈了一颗小心。夫妻间的默契回来了,一边是工作,一边是司明明。苏景秋一边想做上进男人,一边想回家禽兽不如。两种念头僵持不下,等他好不容易有了决定,一回头,司明明已经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聊了起来。男人很好看,坐在司明明旁边饶有兴致地点头。涛涛眼睛好使,也看到了,在一边煽风点火:老板娘现在可是风光了,总有男人跟她搭讪!上次来有个男的非要她联系方式,说她一看就是个特别的女人!苏景秋点头:嗯对、特别。我老婆有魅力好啊!我老婆被别的男人喜欢我开心啊!有面子啊!“那您咬后槽牙干什么呢?”涛涛问。!()姑娘别哭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