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秋在怀疑自己不被爱着,司明明在思考一些别的事,而陆曼曼跟叶惊秋一直在吵闹,他们在高中就一直吵,现在那感觉很熟悉。叶惊秋住的地方很美。林子里的虫鸣鸟叫都很动人,太阳距离人很近,司明明裹成粽子,仍旧被紫外线打透了,她觉得痒,但不像从前那样痛苦。孩子们的歌声很好听,他们希望司明明能留下,因为再过几天,他们要每天凌晨三点出发去捡松茸。他们觉得司明明虽然瘦弱,单又很能干的样子,是捡菌子的一把好手。藏民们喝了酒就打架,打完架又喝酒,天不亮就去做活。收留叶惊秋的这家藏民的屋顶上插着几面旗帜,风一吹,那旗子就格外骄傲。司明明获得了心灵的休憩、陆曼曼获得了单纯的喜欢一个人的快乐,而叶惊秋,他获得了早已死去的记忆。他们三个待在一起,就像回到高中时代,这样的感觉也不是谁都能体会。司明明偷偷问叶惊秋:“你好奇你的亲生母亲吗?”如果他好奇,她可以跟他说说她在精神病院看到的人,她不会加以美化,会如实描述,让叶惊秋对自己的母亲有具象的想象。他摇摇头。“那你究竟为什么要被直播?”司明明又问。“赚钱送孩子去学点什么,给他们买点东西,虽然他们有很多值钱的东西,但他们又很贫穷。真奇怪。。”叶惊秋答。“既然如此,我想介绍一位朋友给你认识。”司明明看着远处跑来跑去的孩子们,他们首先要保证自己的民族语言和普通话教育,其次要能看更多的书。她是在看到那几个孩子的节完整章节』(),而且添加剂少。我用了一段时间,觉得还行。”“那你…”陆曼曼还想问,司明明打断她:“陆曼曼!”“哦哦哦!”陆曼曼住了嘴。艾兰则笑了:“我其实还是喜欢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的,只是现在并不太想拥有了。”“我看你把房子卖了。”司明明说。“卖了。”艾兰说:“那房子有什么用啊?我现在也不住,一直在山区里,租出去倒是省心,但不能变现。”陆曼曼在一边听得头疼,她实在无法想象,在这个她听不懂讲话的地方,有被直播的叶惊秋、满屋子的没有妈妈的孩子,现在又来了一个变卖家产,搞什么公益图书馆的艾兰。“到底什么是公益图书馆啊?”陆曼曼问。“我现在只是初步的设想。”艾兰说:“在一点点实践,首先要做一个聚合平台,将全世界适合儿童的读物录入进去,紧接着用不同的少数民族语言将其翻译。还有,孩子们可以在阅读的过程中通过语境学习知识。”艾兰说起这个很兴奋,在屋子里踱步,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闭上眼睛,身临其境地说:“我给大家演示一下这个公益图书馆的动态路线…”艾兰好像疯了。但司明明很喜欢这个疯了的艾兰,或许她一直是这样的人,只是她慢慢才得以发现。她拿出手机来录下了艾兰的演示。她闭着眼睛,走进自己的思维殿堂。“首先当你走近这里,要先解决使用教程的问题。我们会进行人像识别,语音引导进入到图书馆的人主动发出指令:比如怎么使用?怎么切换语言?这会应用到一些新的技术,很好玩;第二步,你要开始使用。你可以走进电子书库,也可以走进纸质书库,无论怎样都没有关系,都可以调取我们的点读系统;第三步…”叶惊秋坐在门槛上,看着里面的几个人。艾兰的描述将他带入了一个神奇的国度。强大的产品技术思维和应用解决方案,都堪称完美。当一个人全部身心要投入一项事业的时候,是那么独特。陆曼曼也听入迷了,手托着腮看着艾兰,但说了句扫兴的话:“可惜你没有钱…”艾兰垂下肩膀:“是的。”但紧接着又高兴起来:“没关系,我的目标是建成一个。建成一个就行。”此时的司明明觉得在人类的所有情感中,爱情的确算是微不足道的一种。它有必要,但不是全部。她几乎一直都抱有这样的念头,所以苏景秋才会战战兢兢感觉自己不被爱。司明明原本只是想帮艾兰一个小忙、却没想到艾兰反哺了她。困住司明明的东西好像一瞬间有了一点出路,她一直谨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但此刻,她又觉得蝇营狗苟的工作似乎没有做的必要了。她或许一直在等着一个不顾一切的时刻。接下来几天,叶惊秋和向导带着她们在这里徒步。她们拜访了很多藏民,看到很多小朋友。她们读书要去很远的地方,只有放假了才能回家。也()有的小孩在学龄前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他们的快乐都在森林、草原,天上的鸟。几天时间很快过去,艾兰觉得这个地方很好,她想让她的技术同事也来评测一下,而司明明也该走了。在她离开的前一晚,叶惊秋的藏民朋友们为她们举行欢送宴,在大院子里支起了篝火,唱歌喝酒,好不快活。
艾兰坐在司明明身边,真诚感谢司明明帮助她。她做这个项目起步很难,在偏远的地方,如果不跟当地人打成一片、扎根下去,就会遇到很大的问题。她感激司明明在来到这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为她架桥铺路。而司明明介绍帮忙的叶惊秋,实在是一个非常善良自由的人。短短几天,艾兰跟他们建立起了很深厚的友谊。她没有多问司明明跟叶惊秋的关系,因为她能看出那是一种很质朴很纯粹的情感。在艾兰心里的司明明,是一个总能快速打通各种资源和流程的人。就像她把叶惊秋义务拉进自己的项目,从而实现啦很多目的。“你来了,你先生…”艾兰也八卦,明总的老公大花臂不好惹,能让明总出来找异性朋友,这也的确罕见。“艾兰,我问你几个问题。”司明明朝艾兰靠了靠,看着艾兰映着篝火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簇一簇的火苗。“明总尽管问。”“叫我明明。”“明明。”艾兰有点不习惯,司明明从明总变成明明。但仔细一想,现在她的确不是明总了,她是她的朋友了。司明明眼睛眯起来,笑的时候露出了酒窝:“第一,你是怎么度过离职后的迷茫时期的?第二,你觉得爱情是相互吸引还是相互管束?第三,你是怎么平衡艰难的工作和情感的?”司明明喜欢艾兰的思想。她自己也在慢慢转变,从前的司明明是绝不会与人承认自己内心的脆弱的。现在她觉得偶尔的示弱并没有什么不可以,她不是钢铁战士,不能一直紧绷强势。她想听艾兰聊聊这些。艾兰很认真地思考,这一直是很艰难的时光,但她不想赘述了。如果让她总结,那她当时的心态就是“去他妈的”。房子、车子不要了,去他的;大企业名校光环不要了,去他的;勾心斗角不要了,去他的。“我倒想看看我什么都不要了,生活还能拿我怎么办?我空杯了、释然了。”艾兰耸耸肩膀:“后来公司也找到我,合作的项目当地的政府和合作企业不同意解约,公司核算违约金还不如让我回去对接,低频运营。就找我,工资涨15,股票仍旧按原来的年包发。我拒绝了。我走的时候很伤心,我不允许自己走回头路。”司明明拍拍艾兰的肩膀,本想把手撤走,因为再亲昵的动作她自己也别扭。但艾兰把头靠在她肩膀上了,像一个老朋友一样。“第二个问题,我认为爱情不是管束,管束不能长久,互相吸引才能长久。所以明总觉得你老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有超出常理的占有欲。”艾兰那么聪明,当然明白司明明的问题,那么就来到第三个问题了。艾兰说:“我心里只有工作,当下也没有特别喜欢什么人。所以感情并没有影响到我什么。”司明明就移远些看着艾兰:“无论如何,加油,艾兰。”“好的,明明。”他们一直在喝酒、唱歌,篝火灭了再添柴,好像天永远不会黑。陆曼曼跟叶惊秋喝酒,她终于步高反了,她对叶惊秋说:“哥们,北京见吧。等你准备好了回去,我们一起在后海边上坐会儿。现在的后海不是当年的后海了,但永远是我们的后海。”叶惊秋仰头干了,表示感谢。他们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过去并不会束缚他们,未来怎样也无法预料。今天的酒喝了,连悲壮的情绪都没有。他们都远离了有暴烈情绪的少年岁月。都要赶路的。分开的时候也没什么惊天动地,就像来的时候一样。艾兰、叶惊秋和藏民朋友们送她们穿过那片树林,当司明明和陆曼曼回头,看到金色的晨曦之光笼罩在他们头上。那像一个新世界。司明明也不知怎么了,眼睛红了那么一下。她知道她的人生和性格,或许永远都会如一汪平静的死水,尽管她内心汹涌,但她总是无法发泄出来。她偶尔任性,并不期待能被人理解和包容。她在这里的这几天,因为信号的原因远离了工作,那头应该已经非常混乱了,昨天她的老板说:不行就给你招个助理。司明明说我不需要助理,你可以直接招个人取代我、老板再没回复她。她也没再说话。她意识到她执意前来香格里拉,或许是因为她太需要一次逃离,需要真正的休憩。平静的告别就这样结束了。没有谁要跟谁纠缠,也没有对过去过的回忆或对未来过多的计划,这并非他们麻木,而是因为在将过半的人生里,他们早已学会告别。在飞机起飞那一刻,陆曼曼说:“我知道叶惊秋为什么选择这里停下,因为这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而他本来就想去往天堂。”“你还喜欢他吗?”司明明问。陆曼曼确定地点头:“喜欢。但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了,我们都向前走了。我们再不是十几二十岁要偏执地得到什么的年纪了。当然,你老公苏景秋除外。”“他是我认识的人之中,唯一一个,在这样的年纪,还哭着喊着要爱情的人。”陆曼曼用胳膊肘碰一下司明明:“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呀?”司明明则摇头:“好坏由心转。叶惊秋神神叨叨那一套,我学会了。”下了飞机直奔家里,看到苏景秋坐在沙发上等着她。他还在生气。他的气随着司明明在香格里拉时间的延长而不断积累,现在已经到了爆炸的边缘。“你回来了,我们就谈谈离婚吧。”苏景秋说:“条件你随便提,我只要能离就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抽了好几下,但他故意忽略了。反正司明明不在乎他的死活。“我可以先问问你提出离婚的原因吗?”司明明坐在他旁边,认真看着他。苏景秋坐直身体,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终于在鼓足了勇气后说道:“你要是非让我说的话,我后悔跟你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