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定远王放权,放得这么干脆?”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宁焰由着他们猜测,他正在陪产,无暇顾及旁的人和事。
宋欢喜这一胎怀得不算辛苦,但也不算好过,正如大多数妇人一样,该孕吐孕吐,该开胃开胃,情绪不稳定有之,对宁焰发脾气有之,自怜自艾亦有之。
她体验了一个孕妇怀胎的全过程,然后在宁焰的陪同下,生下了一个儿子。
宁焰喜得麟儿的当晚,趁宋欢喜入睡后,他终于离开定远王府,私下去圣宫见了圣人。
圣人下半年又长一岁,虚岁十五了。
宁焰盘腿坐在年轻的圣人对面,以棋盘为天下,以棋子喻朝臣,耐心地将他这些年所得所获,毫无藏私地掰碎了一一道出。
管理一个小家,尚有许多烦
忧,更何况是一个朝廷。
这个朝廷中有千千万万的小家,以及心思各异的臣子。
他们有的秉公执法,铁面无私,把国家放于小家之上,也有的贪图享乐,毫无用处,只是为了牵制一方势力,还有的沉默寡言,默默无闻,但于某一道上专精特精。
这些人该放在什么位置,要怎么用,才能使朝堂平衡,并让自己束缚最小,都是宁焰如今要交给圣人的。
这是他教给圣人的最后一课。
“人无完人,圣人因先帝之乱而疑心臣子,这无可厚非,但圣人需切忌,您的嘴里容不下沙子,但眼中或心中,需为自己辟出一块容纳之地,你当知人善任,不可嫉恶如仇,要知过刚易折。”
“坐在这个位置上,高处不胜寒,您和臣子之间可看做一场博弈,但他们不是你必除之而后快的对手……孟子有言,君为轻,民为本,社稷次之,圣人如能按照其上作为,应能继承先帝之志,承先祖基业,续太平盛世……”
从天黑到天明,宁焰终于停下了话头。
圣人看了一眼窗外,有曦光照进来,正好打在二人中间变换过数遍的棋盘上。
宁焰准备告退了。
圣人没有像以往每一次那样起身送他,而是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他说完告退之后,突然问了一句,“几乎所有人都说,定远王有谋夺皇位之心,亦有谋取皇位之能,朕想问一句,定远王今日肺腑之言,是想取
信于朕以待将来,还是真心相告衷心祝愿。”
宁焰面无表情,“臣若有取代之心,当年就不会扶持圣人登基。”
圣人弯唇一笑,站起来。
他的身高还不及定远王,但还是用同辈的手法拍了下他的肩膀。
“好,定远王虽未告诉朕,但朕这些年观定远王行事,看出定远王御下手段,其中一项,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抬头挺胸的少年郎虽一夜未眠,精神却很好。
他转身看向窗外安静的广场,心中开阔,自信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