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这种时候,时停云也是克制的。
他没有忘记自己和傅迟是签了合约的关系,在这种拿资源睡觉的开放式关系下,谈喜欢未免太过于不识趣了,喜欢自然也会有,但不一定是那种喜欢。
所以他谨慎的使用了“好像”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修饰词。
他还给人留有余地,他也心知肚明,这个圈子里不成文的规则就是如此,这段关系里容不下一丝一毫的认真,这一点谁也不用跟谁明说,如果傅迟对此抗拒且排斥,他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这一晚可以全当什么都没说过,第二天清早他就可以拎着行李箱离他远远的,违约的那些钱就算他给傅迟打一辈子白工也会还上的。
他连最坏的结果都在脑子里设想了一遍了……
但傅迟始终没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这种感觉太熬人了,他甚至开始后悔开这个口。
毕竟祸从口出,稍有不慎就是自断前程。
他没有许川积累下的资本,他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地和傅迟摊牌,如果对方不愿意,他这辈子是没有再翻身的机会的,要么转行,要么一辈子庸庸碌碌。
所以他的这句“喜欢”,是堵上前途,丝毫不掺假的。
但他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沉默的让他心慌,不知所措下顺手按开了手边放着的遥控器,电视柜升起,打开的频道是北京台的夜间新闻。
也误打误撞的打开了傅迟的开关。
“凯文总说你还是个孩子。你哪儿还是孩子,你是个混账。”傅迟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你喜欢别人,人家也喜欢你,那叫痴心妄想?那全天下恋爱的男男女女不都成癞蛤蟆了吗?”
时停云脸腾地就红了。
“但是——”
“你闹出绯闻,我不生气。”
“你在采访的时候肆意妄为,我不生气。”
“你不配合拍综艺,我不生气。”
“你放着坦途不走非要挑这么个剧本,我不生气。”
傅迟的目光沿着时停云的脸往下移,移到他连续十几日不规律作息导致乌青的黑眼圈,还有身上因为醉酒磕出淤青的地方时,眉头皱得更紧,面无表情的说。
“但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你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让我很生气。”
看出了时停云明显的错愕,傅迟看了他几秒,又重复说。
“我很生气。”
一定要每件事情都自己藏着掖着,独自消化,不被拎着后颈逼到迫不得已就永远不会主动开口,这样拧巴的性格和做法真的非常让人生气。
但再强烈的生气也抵不过此刻的心软。
傅迟说了很多,但始终没有一句是正面回应他的那句喜欢,时停云被他这目光看得更难受了,露出一种绝望又释然的表情,仿佛他早料到他的反应,这段感情他已踌躇太久。
“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你照顾不好自己,老师和同学都会担心的。
“你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不相信你是因为贪玩常常出入网吧,是不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
“我很生气。”
——“我很在意。”
这些声音仿佛重合在了一起,在他耳边萦绕。
时停云怔住了,他忽然想起某个黄昏里自己穿梭过宽阔的走廊里,被叫去找新上任的班主任谈话的事情,因为已经不止一次被班主任抓去谈话了,高中的三年里他忙着做各种兼职,除了补贴家里的窟窿,也为离开做准备。因此缺课缺到无论是新的老师还是旧的老师都对他恨铁不成钢,屡屡谈话,以期能感化他,谈学习态度,谈纪律作风,次数多到他早就知道要如何跟老师们打哈哈应付过去。
“为什么你今天早上第一节课迟到了?”
“自行车坏在半路去修了。”
“有很多同学说你一放了学就钻到对接那家网咖里,你到底想不想高考了?”
“那又怎样,我成年了。”
“还有很多老师向我反映你上课老睡觉的问题!尤其是物理课,一到物理课你就趴下,你是不是对物理老师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