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一片乌云从东方飘来,滞留她头顶,久久不散。
「我发现你对人群有种距离感,似乎他们是毒蛇猛兽,具有高度的危险性。」如同一开始他被成毒菌看待一般,有多远,闪多远。
表情顿时一空的彤乞愿有几分抗拒。「我很好,真的一点事也没有,我只是……呃!个性较内敛……」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愿向外开启的黑洞,它藏得深、埋得扎实,不允许任何人轻易挖掘,时大时小的吸收内心的负面情绪。
以生理来说,这不是病症,但是确实会影响正常作息,离开桎梏的环境已有多年,她仍在学习走入人群的方式,不让昔日的阴影打倒。
截至目前为止,成效不大,只要一看到门口有人影晃动,那只跨过门槛的左腿又往回拉,先做三个深呼吸再决定要不要出门。
说来好笑,那扇生锈的铁门只在她搬来的那天开过一次,从此就不再拉动,形成铁围栏与十米宽大马路相望,前庭变后院。
因为后面的门一出去是少人出没的防火巷,出了小巷右转不到一百步是生鲜超市,而且标榜二十四小时营业,方便昼伏夜出的她购买日常用品。
「你恐惧人群,害怕和他们接触,每每旁人善意的接近,你就会马上跳离三步远,避免对方开口和你交谈。」像是受到惊吓的小白兔,对谁都不信任。
一双微讶的眼瞠大,不敢相信他说得正中红心。「我……我比较不习惯人多的地方。」
「所以呢!」他冷视,噙着一抹近乎讥诮的讽笑。
细肩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往内缩。「我有在改进当中,应该、可能……呃!也许,说不定,我会慢慢和别人打在一片。」
希望啦!她已经在努力中。
其实她收到饭店住宿券和餐厅招待而非数位相机时,她着实楞了老半天,完全无法接受母校方面居然摆了个大乌龙,一度想拿回学校退还,婉拒其好意。
后来想一想这大概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将错就错地赐予全新的体会,让她走出封闭的龟壳,重新找回十四岁前的自己。
小时候的她可是很活泼,顽劣又大胆,捉鱼捉虾捉树蝉,更是爬树的高手,居家附近的每棵树全都爬过,是名符其实的孩子王。
要不是好面子的父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求她,她也不会硬着头皮上「恋慕高中」,以致日后受人冷落而交不到朋友,性情骤变。
「做梦。」以她退缩的行径来看,再给她一百年也办不到。
江天凭不想瞧不起她,但她不图振作的态度已明显表达出个性上的怯懦面,消极的顺其自然,结果与否并不重要!
也就是说她太纵容自己,明明可以跨出的一步,她再三考虑再犹豫,迟疑又反覆思考,时间一拖久她会笑笑地说:下次再试。
而下次永远不会到来,如果她不改掉性格上的缺憾,那一小步是不可能落下。
「讲话有必要太实在吗?很伤人?!人因梦想而伟大,偶而做做梦是人之常情。」志气不大的彤乞愿小声说道,以眼角偷偷一瞄。
有梦最美嘛!何必小家子气不准别人做梦。
「好了,从现在起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治好你的毛病为止。」他片面决定她接下来的命运,气壮如山。
「什……什么,你要跟着我?」她是不是晒太多南台湾的太阳了,因此产生幻听。
得意的嘴角扬上几分,江天凭同情的拍拍她肩膀。「记得要感恩,我不是每天都有空铺桥造路,大发善心救急解危。」
「不……不用了吧!你是站在世界屋脊的大人物,这种比绿豆小的事儿不好劳烦你……咳!咳!你给我吃什么。」细细绵绵地,微甜。
「绿豆糕。」路边一个断脚的阿伯卖的,生意不是很好。
「绿豆糕……」
三条黑线横过额头,欲言又止的彤乞愿仰首望天,表情好像刚被车轮辗过,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被塞入一辆银色宾士,然后眼睁睁地任由她好不容易招来的「小黄」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