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诉完兄妹情,可见你们情分多浅。」元紫袖夹起一块桂花糕,满足地塞入口中咀嚼。
当年刚入庄那日,她一口气吞了十数块糕点,从此爱上了甜腻滑嫩的各式糕饼,百吃不厌。
但是这也成为她惟一的缺点,因为有些卑鄙无耻的下流小人,会用她的弱点引诱她,手段一点也不入流,而这些可耻到令人唾弃的小人,就是段家的主子们。
有些吃味的段天愁说道:「当然比不上你拉拢人心的速度,我的本事没你高。」
元紫袖取笑道:「你在嫉妒我的人缘比你好。唉!这点你就该检讨,为什么你的人缘差到狗看到就撒尿。」
「我没……」段天愁正要反驳,身旁经过的一只丑毙的老黄狗,摇摇晃晃地抬起左脚,一泡黄浊浊的「甘泉」,就淋在他的裤脚上。
这下大家都傻眼了,继而忍住满腔笑声,生怕得罪一脸乌沉的受害者,只有元紫袖不怕死地趴在桌上狂笑,口中的糕饼不文雅地喷向四周。
段天愁大吼,「元、紫、袖!你……你笑够了没?」要不是那只狗走向街尾,他会以为它和元紫袖联手整他。
「你的……哈……人缘还……不是普……普通的差。」元紫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这实在太好笑了,待会记得要拿根骨头赏那只老黄狗。
「我的人缘好不好与你无关。」段天愁利眼一射,「还有你们,别让我听到笑声。」
一回到苏州还没踏进家门,就先多了个笑柄,段天愁开始怀疑老天在开他玩笑,故意不让他畅意。
※※※
这个家当真没救了。这是段天愁回庄第三日的真心话。
当初他因为受不了家中的沉闷而想要离家,但母亲的日夜垂泪和抱怨声,却让他想走走不了。
他的母亲王氏原本是杭州首富之女,下嫁给父亲段正多年只生育一子,夫妻关系也是相敬如宾,虽无深情但也相处融洽。
就在他七岁那年,父亲在扬州遇上名妓苏菀菀,立时惊为天人,沉迷于她的美色,不顾母亲声泪俱下的反对,执意迎她为二房。
从苏菀菀进门后,他的父亲为她建了一座爱菀阁,镇日沉醉新人欢爱中,而忘却结发妻子情,从此不曾在母亲房中待过一晚,夫妻情分因此断绝。
母亲在郁郁寡欢多年后,终于撒手西归,父亲淡漠的态度令他心寒,愤怒地指责父亲的无情。
他记得当时父亲无奈地回答,「以前不识情滋味,自然不知情,如今遇着了命中情缘,再也无心于旁人。」
为了这几句话,他为母亲抱不平而离家,一转眼十数年已过,今日再归却是另一番无措。
元紫袖道:「大少爷可真有闲情逸致在此赏花,这里的花草全是夫人一手打理的。」她庆幸还好夫人仍有一点可取。
「是你,大牌丫鬟。」段天愁睨了她一眼,心知,又是一项挫折。
他从没想到一个偌大的叠影山庄竟没人主事,一切大小事务皆由这位年方十七、八岁的丫鬟掌管,而且还管得井井有条满像回事,着实教他诧异。
她挑明说:「不爽就直接发泄出来,用不着压抑一肚子苦水。」他以为她爱耍大牌吗?这得全怪庄内没个人物顶着。
段天愁眉毛一沉,不悦地盯着她小巧的脸蛋,「女孩子说话要文雅,不然没男人敢要。」
「多谢大少爷关心,我只是个丫鬟不是千金小姐,故作风雅反会遭人耻笑不自量力。」元紫袖有自知之明。
「谁敢取笑你,我第一个不饶他。」他再怎么气闷,她还是叠影山庄的人。
她无谓地耸耸肩。「全苏州城都知叠影山庄有个大牌丫鬟,谁敢得罪我?」
哪些自视名门出身的小姐们,向来瞧不起没身分的卑贱丫鬟,往往背地里嘲讽她是飞上枝头的乌鸦,永远也变不成凤凰。
刚开始她会反击得她们无言以对,只是事后她们会更加恶言地诋毁,久了她也倦了,反正当了一辈子乌鸦,她从没指望当凤凰,就随人批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