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洛斯抽了下嘴角,他看了代达罗斯一眼,伸出右手抬起百叶窗的底端,露出一条灰白色的缝隙。
“无所谓,老子现在不在乎,”代达罗斯怂了下肩,他拿起桌子上的刻刀,很快就削完两个苹果,“说点你不知道的,你肯定不知道我为什么从宫里出来过日子。”
“嗯?”伊卡洛斯抬起眼皮,“不是你自己要出来的吗?”
“哪个小孩儿放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不过非要出来受罪啊,”代达罗斯把一个苹果扔到伊卡洛斯的怀里,“这苹果也许是神的恩赐,我在本该是空的木箱里翻到它,闻起来很新鲜,不过管他呢。”
“……你那肘候多大?”
“也就七八岁吧,记不清了。”
狗闻到苹果的味道,摇着尾巴跑过来,代达罗斯掰下一小块扔到地上:“我是私生子,我的母亲似乎在我刚出生后就因此被赐死了。”
“什么?”
“很多人知道这个,当时是国王把我从宫里赶了出来。
“……”
“你还真是不转个儿,我的身份要是被人们认可,为什么那时候没人来要挟我回兰开斯特继承王位?”
“哈,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找不到我呢,”代达罗斯咬了一大口苹果,他把剩下的苹果都扔给狗,绕过地上铺着的翅膀一下躺倒在床上,“说到底,都与我无关了。”
“伊卡洛斯。”
伊卡洛斯转过头,他听见狗在他脚边啃苹果胡的声音,他手里的苹果还没吃几口。
“等雪停下来,我们就试试这些翅膀。”
“……好。”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雪一直没停下来,可按照时间来算,冬天马上就要走到尽头。
直到有一天,伊卡洛斯在夜里小解回来的路上看见一个黑漆漆的影子。
他本是跑着回去的,雪花落下来,风也很冷,然后那个影子让他停下来。
很奇怪,冰天雪地里,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不是因为害怕,反而却期待着什么;他慢慢地走过去,走到那个影子的前面。
他看见从自己口中呼出来的白色热气,它们几乎和雪色融为一体,哪怕已经离得很近,那个影子仍然模糊不清,只能看出大概的人形。
“晚上好。”
伊卡洛斯向它打招呼。
他陪着那个影子站了一会儿,可它一直没有动静,温度越来越低,伊卡洛斯感觉自己快要被冻成冰块,他叹了口气,打算回到小木屋里。
就在转身的一瞬间,那个影子忽然从身后拉住了他的手—冰冷的触感瞬间席卷体内,伊卡洛斯没有挣开,他转过头,看见一双深蓝色的眼睛,蓝色的眼球像是僵硬的宝石,不显示出情绪,却一直流下泪水。
“……阿撒兹勒?”
这一瞬间,雪停下来了。
“……”
“阿撒兹勒……”
那个影子凝固在雪地里,拉住伊卡洛斯的手没再用一点儿力气。
“我要离开了,”他用平静的声音向伊卡洛斯道别,“也许再不会回来。”
“你要渡过约旦河了吗?”伊卡洛斯愣了一下,但他坚持向影子露出勉强的微笑。
“但愿约旦河的河水能将我的魂魄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