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扬大闹之时,严易也将渔夫带回来了。那渔夫名叫陈通,跟严易很熟,徐扬所吃的鱼,基本都是从他那里买的。因此徐扬对此人也算有点印象。
但那天晚上,徐扬对这个老渔夫也毫不客气,恶狠狠地问他,方才所吃的那条乌鱼是哪里产的?到底是来自东湖,还是九曲河?
陈通见知县大人暴跳如雷,哪里还敢说谎,只好老老实实回道:“大人,小的罪该万死。是小的疏忽,下午严易向我买鱼时,我正好从九曲河里捉鱼回来,竟忘了下河之前,刚在东湖捕过鱼,那条乌鱼好像确实是从东湖捕上来的。”
徐扬听了,不禁火冒三丈,随手抄起一把椅子,就要往渔夫身上砸,然而酒醉加上动怒使力,徐扬的双手刚将椅子举过头,人就一阵摇晃,跌倒在地,冲着墙角呕吐起来。
徐府的仆人也顾不上处理严易与陈通,赶紧将徐扬送回卧房,一面派人去请郎中去了。武氏父子也不敢走,不敢睡,只好在一边陪着。
徐府的管家徐班看不下去了,就对武元钧道:“武员外,你跟德庭要不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也有郎中在,你不用太过担心。”
武元钧道:“没有事,我不困的,等大人好点了,我们再走。”
徐班道:“武员外既然一片诚心,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要不你留下来,跟我一起陪着大人,让德庭先走一步好了。那么晚了,他该休息了,后天不是还要去端溪县姜文英家读书吗,要养好精神,给人留个好印象啊。”
这话武元钧算听进去了,便同意让武德庭先走一步,回金桂山房休息去了。武德庭早已疲乏难支,既然徐班和父亲都这样说了,他也就没再勉强,兀自回金桂山房去了。
然而本已疲倦之身,到了金桂山房自己的卧室之后,武德庭反而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了。他总觉得徐扬的发狂,其背后的原因并不那么简单。
从徐扬的表情,以及父亲当时的神态来看,他甚至觉得事态非常严重。他忘不了父亲那种既惊讶又恐惧的眼神,也忘不了徐扬面对厨子严易与渔夫陈通时,那歇斯底里,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似的凶狠。
不,这不是简单的撒酒疯,这不是单纯的酒后失态,这中间必有隐情,而这隐情,或许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
想到这儿,武德庭酒醒了一半,心跳莫名地加快,因为担心父亲的安危而加快。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父亲有危险,会出事。
所以,他不敢再睡,睁着疲惫而惶恐的眼睛直到天亮,直到听见父亲返回的声音。
武德庭正想穿衣起床,去迎接武元钧,不料武元钧的脚步也径直地向他的卧房走来了。
再次见到父亲,武德庭只觉得父亲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双眼无神,一脸憔悴,愁眉紧锁,长吁短叹。
“父亲,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武德庭担心道。
武元钧叹出一口气,道:“出事了,恐怕要出大事了。”
死而复生(三)
听说要出大事,武德庭更是睡意全无,不禁焦灼道:“究竟怎么回事?昨晚席上,徐大人为什么对一条乌鱼的来历耿耿于怀,死抓着不放?来自东湖也好,来自九曲河也罢,乌鱼就是乌鱼,能有什么不同吗?”
武元钧沉默了一会儿,问:“德庭,你听说过崔文川这个人吗?”
武德庭沉思道:“崔文川?父亲说的是画画的崔文川吗?那个从封川县迁居到我们开建县来的画师?”
武元钧道:“没错,就是他。”
武德庭道:“父亲突然提到崔文川是有什么原因吗?这个人不是听说已经失踪了吗?”
武元钧道:“是的,外面是一直在传,崔文川已经失踪。原来,我也以为这个人是失踪了,或者又一声不吭地迁居到其他地方去了。但昨晚的事,却让我改变了看法,我现在觉得,崔文川没有失踪,而是已经死了,而凶手就是徐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