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把云凤放开吧。”我甚是痛苦地对丈母说道。
一听我的话,丈母先是一惊,但并没有撒开抱着云凤的胳膊。
“娘,云凤有火、有气、有苦、有怨,那就让她把这些火气苦怨都撒到我身上来吧。”我继续痛苦地对丈母说道。
又听了我的话,丈母便有些犹豫。可就在这犹豫的空当,云凤突然一用力便挣开了丈母的胳膊,张开双手就冲向了我。
我不等云凤冲过来,急忙向前两步,一把就把云凤紧紧的搂住了,嘴里不住地叨念着“对不住,云凤,都是我的错,对不住,你有苦有怨,有火有气就都发到我身上来吧。”
被我抱住的云凤,双手在我的后背上使劲地拍打掐捏,我能感觉到后背火燎燎的疼痛。而我只是任凭云凤的拍打掐捏,双手紧紧地抱着云凤。
站在旁边的丈人和丈母都甚是心疼地看着我和云凤,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有心上来劝慰云凤,但是,我一直在朝着他们摇头,他们便只是发愁地看着我们。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最少也得半个时辰吧,云凤的手终于停下了。停下来之后,云凤的双手突然无力地垂到身下,身体马上也甚是瘫软。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加悲伤的抽噎声,嘴里无力地叨念着“张文龙,你还我女儿,你快把我女儿找回来。”眼睛却有些睁不开了。
我知道此时的悲伤与痛苦已经让云凤极度乏惫了,我急忙将云凤扶到了床边,在丈母的帮助,轻轻地将云凤放在床上。
可就在我把云凤放在床上的时候,云凤突然抓住了我的双手,眼睛失神地望着我,恐惧地说道:“文龙,不要离开我,不要,我怕。”
我急忙抓紧了云凤的双手,安慰着说道:“好老婆,休息一会儿吧,我不离开,一直陪着你。”
听了我的话,云凤愣愣地看了我几眼之后,一挤眼皮,便睡去了。
看着云凤睡着了,我却跟云凤食言了。我有些着急地离开了丈人家,因为银号还有差事要办。
“可是,我这么一离开,却又铸成了大错。”说到这里的时候,文龙强忍着悲伤说道。
我看着陷入极度悲伤中的文龙,非常能够理解当时他的境况。我已经不能用同情来形容对文龙的遭遇的感受了,那已经真的是同己身受一般,一股悲伤的逆流不断冲撞着我的心。
我想像着,巧雅曾经是一个多么鲜活的生命,曾经她脸上的笑容一定非常灿烂。可是,一切的鲜活与灿烂都赶不上世事的不堪和人生的不测。最后,竟如烟雾般飘散,如流云般消逝。而只留下那永不能磨灭的笑容和身影,成为怀念她的人心中深深埋藏着的一条湍急河流,河流上无船无桥,更无法泅渡。而那河流湍急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震荡着怀念她的人的心灵,成为每日每夜绝望的呐喊声。
“等我晚上下差回到丈人家的时候,云凤愤怒地把房门从里面反插住,不让我进入房间。云凤咆哮着说我骗了她,说我一直在欺骗她,连女儿死了,都不告诉她,连跟官府和解了都不告诉她,连女儿的尸首没有了,都不告诉她,连说好的陪着她,都没有做到。”文龙抽了两下鼻子继续说道,“不管我怎么道歉,不管我怎么乞求,她都不给我开门,都不许我进到房间去。”
“丧女之痛,对于一个母亲来讲,可能是咱们男人无法理解的。“实际这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文龙了,只是怀着沉重的心情说道,希望能够给他一些安慰,”也许,你可以趁丈母给她送饭的时候,跟着进去,好好哄慰她一下。”
听了我的话,文龙苦笑了一下,说道:“是的,接下来的几日,我确实趁着丈母给她送饭的时候,挤进去过房间。可是云凤一看我进来了,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把我和丈母一起从房间里推出去,还把丈母送过来的饭菜一并扔出房间来,连饭也不吃了。到了后来,若是我跟着丈母去给她送饭,她都不给丈母开门了。”
我不禁一锁眉头,说道:“女人的心都是软的,也许多给她些时间就好了。”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文龙又苦笑了一下说道,“于是,我便跟胡学彦和钱玉虎告了一段假,住在了丈人家里。我想哪怕进不到云凤的房间里,至少我可以每天陪在她身边,也许她也会好起来。”
“可哪知,我想多了。”文龙深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云凤那时的心思已经陷入了死胡同,任何的劝解和陪伴已经没有用了。大约又过了十日左右,云凤突然叫丈人给她拿了笔墨和纸张,竟然给自己写了一封休书。写完之后,从门缝里塞出来,让我签名画押。”
一听到这里,我便更加惊讶了。老话常说,这世间的女子若是狠起来连自己都不会放过,云凤居然给自己写了休书,真的让我领教到了。
“我哪里肯签名画押。可是,我不签名画押,云凤就在房间哭闹,噼哩拍拉地把房间里的物什摔个稀巴烂。即使这样,我也不会签名画押。一看我还是不签名画押,云凤竟然以死相逼。而且凭她的脾气,真的敢做出来,她以头直接撞到了房间里的柱子。丈人急了,一脚便把房门给踹开,就看到鲜血已经流了云凤满脸。我也惊呆了,别的都顾不上,急忙跑去医铺找来了先生。”说到这里,文龙更加痛苦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好在云凤并没有什么危险。不过,经过此一事后,丈人和丈母却害怕了,怕云凤再出点什么意外。便商量着让我先把休书签了,然后,等云凤情绪和状态好转之后再做打算。我同样很担心云凤,所以,没有办法便只能把休书签了。”
一听说文龙签了休书,我便更加惊讶了。不过,自己反过来一想,那种情况下,换成自己,除了把休书签了,还能有其它办法吗!
这时,天真的暗下来了。黄昏微妙的暗紫色渐渐从天际弥漫过来,流入西天辉煌的落霞中,让落霞渐渐失去了颜色。我转过头,望向西边的村庄,炊烟袅袅,狗吠鸡鸣,仿佛是一个遥远且朦胧的梦境。
??在世70
【突然间没有了差??x?事,云凤也还不见我,只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我,看着空荡静寂的房间,突然涌起一股凄切萧寒之感。坐也不安,卧也不安,动也不安,静也不安,浑身上下虽未感到什么异恙,却难受甚极。】
我签了休书之后,云凤便不允许我住在丈人家了。她说既然休书已经写了,我和她便再无关系了,便也就跟丈人和丈母没有关系了,便就是陌生人了,陌生人就不能再住在一起了。
那时,云凤的情绪和状态甚是不好,稍微一点刺激都会让她生发起疯癫之疾。所以,我没有办法,便暂时住回到了家里。
可是,我住回到家里的第二天,便被胡学彦给辞退了。
胡学彦辞退我的道理很简单,说我因家里的私事已经严重耽误了银庄的差事,让银庄蒙受了重大损失,银庄已经无法容忍,只能将我辞退了。
被胡学彦辞退,我心里甚不是滋味,不过,却没有太多对胡学彦的不满,所以,便也没为自己辩解。因为,我知道在巧雅这个案件里牵动的不只是银号差事的利益,还牵动着胡学彦其它的利益。我安静地走出了供事多年了宝丰银号,连胡学彦给我的辞退补偿银都没有拿。
突然间没有了差事,云凤也还不见我,只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我,看着空荡静寂的房间,突然涌起一股凄切萧寒之感。坐也不安,卧也不安,动也不安,静也不安,浑身上下虽未感到什么异恙,却难受甚极。
转过天来的一早,乔之雍便托人给我送过信来,邀请我饮茶小叙。
当我推开乔之雍家院门的时候,庭院里的异香扑面而来,乔之雍已经将茶煮上,正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