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自从那时起,我多数日子都是吃住在鸾龙券号,只是每八日或十日回冀州城一趟。好在有通行官贴,可以省去阻离之苦。
当冀州城解除静默的榜告消息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心里一震,顿时兴奋了许多,马上就有了一种要回冀州城去看云凤和巧雅的冲动。实际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按理我手里有官家的通行官贴,回冀州城一趟还是很方便的。但是,那种不知何由的冲动还是久悬在心中许久。
不过,虽然那种冲动驱使着我,但是,我还是强压住了冲动,心里不住告诫自己别急,要镇定,先把鸾龙券号的差事料理妥当再说。
随着榜告的传来,紧接着街头坊间便也传起了冀州府衙为什么解除静默官令的真因。
传言说昨日下午,不知是哪个谋的头,在冀州城召集了两三千人,直接涌到冀州府衙门口去聚众请愿了,要求府衙马上解除静默官令,还百姓自由,并要求严惩靠时疫谋财敛银的不法商号及官员。两三千人的阵势就太大了,冀州知府老爷先是好言劝抚,但是,却一直不给出明确的说法,聚众百姓便没有一个离开的。一看劝说无果,官府又从兵营时调来了两千官兵,把聚众的百姓围了个水泄水通,还把几个带头的给抓捕了起来,希望能够以此驱散聚众的百姓。但是,让官府吃惊的是,这一次聚众百姓竟如此心齐志坚,哪怕最后与官兵发生了冲突,有了一些伤亡,也没有人离开。不仅没有人离开,而且还不断有闻到风听到信的百姓赶过来,加入聚众请愿的人群中,更有甚者是拿着家里的镐头铁锄来的,大有要与官兵大战一场的架势。这样了一来,冀州府衙就有些怕了,若是因此发生与百姓的大规模冲突,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于是,在临近日暮的时候,知府老爷不得不再次从府衙里走出来,当着聚众百姓的面承诺第二日就发布榜告解除静默官令并严惩勾结谋财的官商。为了表示府衙的诚意,府衙还释放了刚刚抓捕起来的那几个带头的百姓。
这个传言不假,当我两天之后返回冀州城的时候,便在于管家的口里得到了确认。不过,虽说府衙解除静默官令的承诺实现了,但是,那个严惩勾结官商的承诺并未实现,只是随着时间一久,没有人过问了,便就真的无人问津了。
时疫过去了之后,冀州银股行市经过了大约两个月上下的起伏动荡期,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向好之势。而到年底的时候,鸾龙券号已经从一个规模只有三四百万两银两的小号发展成为总规模接近两千万两银两的中规模银号。
有了鸾龙券号的成功,转过年来,胡学彦马上在冀州北城和距离冀州城三十里的谷野县开了几家鸾龙券号的分号,而且两家分号的主事也都由我代管着。
那段时间,可能是我人生最风光的时间了。虽然银号不如官场,算不上仕途,但是,那时我有大把的银两可赚,而且甚受胡学彦器重,感觉上在银号里并不比仕途差多少。
??在世53
【可是,被关进巧雅房间的小巧雅,仍吠叫个不止,甚至用爪子不住地抓门。大约快到亥时的时候,小巧雅不知怎地竟然把巧雅房间的门给扒开了,吠叫着冲到了我的脚边。】
然而,凡事哪里总会那么好。银号最终不比官场,财路随时可能会断开,器重你的人也随时可能与你翻脸,就算最至亲之人,也会离你远去。
一年前的四月二十三。那是刻在我脑子里的日子??x?,就算死了也磨灭不去的日子。我直到现在感觉这一年多都是不真实的,我一直希望这一年多都只是梦,而梦醒来的时候还是去年四月二十三那天的早上。云凤更加懊恼和后悔,之后的两三个月,云凤总是精神恍惚地叨念:要是我当时拉住巧雅就好了,要是当时我给她足够的银两就好了,要是那夜我能去路北坊去找她就好了,要是……,说着说着云凤就抽噎着哭起来,哭声会越来越大,那种撕心裂肺地哭声,让听到的人都有些恐怖。
那日,我没有去鸾龙券号,而是在宝丰银号理了一天事,所以,那日我按正常下差的点回的家。到家之后,在家里没有看到巧雅,只看到了正在气呼呼地做着饭的云凤和围着我腿打转的小巧雅。
最一开始我和云凤叫巧雅为小巧雅。
小巧雅是一只巧雅已经养了快七年的田园犬,不,去年是七岁,今年的今天已经八岁了。
“巧雅呢?”我进门便问道。
“不知道。”云凤带着火气地回道。
“你俩又吵架了?”我知道一遇到云凤这种脾气,多数是她又跟巧雅生气了。
“什么叫吵架,你那宝贝闺女都是你惯的,越大越是不好管了,真要气死我了。”云凤喘了口粗气说道。
“她又怎么气到你了?”我皱着眉问道。
“你去问她,别问我。”
“可——”我是想说可是巧雅没在家我怎么去问巧雅呀。可是,如果我这么问下去,依云凤的脾气她会更加生气,一定会把脾气撒到我的身上来,那一场没必要的家庭矛盾就避免不了了。
于是,我马上停住了嘴,没有说下去。之前巧雅跟云凤吵架也跑出去过几次,都是去找他在学堂里的那四个女同学了,而且多数情况下都会在同学家里吃过了晚饭,稍晚一些就能回家来。所以,那日我便也没有在意。
一看我没再往下说话,云凤瞪了我一眼,又跟我发了几句牢骚。不过,我没有再接她的话,只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一会儿吃完饭,我还要做些在银号里没有忙完的差事。
那日,我和云凤大约在酉时四刻吃完了晚饭。那日正是小满节气,所以,等到了云凤收拾完碗筷,天还亮着呢。
按往常,巧雅赌气跑出去,在同学家里多数都不会晚于酉时末就回来了。可是,那天已经过了酉时许久了,巧雅还没有回来。那日我在参研银股行市的时候,发现有两家铺号的账资总是对不上,似乎他们有在财账做假的勾当。因此,我便把全部注意力都用在了参研这两个铺号的财账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巧雅还没有回来。而云凤还在跟巧雅生着气,所以,也没有管巧雅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当时间过了戌正,本来卧在墙角睡觉的小巧雅突然烦躁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上窜下跳,不断冲着我的云凤吠叫。小巧雅本来就不讨云凤喜欢,加之她还没有消气,一听到小巧雅的吠叫声,便更加心烦了,嘴上骂了小巧雅几句,脚下又踢了小巧雅几下。但是,这样跟本制止不了小巧雅的窜跳和吠叫。这便把云凤更气坏了,嘴里叨叨地一边骂着小巧雅一边气呼呼地把小巧雅关进了巧雅的房间。然后,自己坐到院子里去了。
可是,被关进巧雅房间的小巧雅,仍吠叫个不止,甚至用爪子不住地抓门。大约快到亥时的时候,小巧雅不知怎地竟然把巧雅房间的门给扒开了,吠叫着冲到了我的脚边。
那时我还在聚睛会神地参研着财账,哪怕小巧雅的叫声已经近到耳边了,我也没有理它。一看我没有理它,小巧雅突然张开嘴便撕咬起我的袍角来。
被小巧雅撕咬着袍角,我突然猛地从差事中惊醒,急忙左右看了一下房间。除了透过窗户能看到坐在院子里的云凤,并没有看到巧雅回来。那时,眼瞅着就是亥时了,巧雅这么晚不回家,之前从来没发生过。
我急忙低头看向小巧雅,而一看到我在看它,小巧雅吠叫声更大了,眼睛急得都流出眼泪了。我一把把小巧雅抱了起来,看着小巧雅问道:“小巧雅,你吠叫是让我们去找巧雅回来吗?”
“汪汪。”听到了我的话,小巧雅剧烈地摇着尾巴冲着我叫了两声,泪汪沔的眼睛瞪得圆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