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鹿肉
夜里下过一二时辰清润小雨,芍药花的瓣子与叶片上俱沾了露,近乎透明的轻薄粉白色,娇颤颤惹人怜。
炉火在四畦芍药中央架起来,众女围炉而坐,衣香鬓影,谈天说地,恣意取乐。侍女环立左右,不时奉上茶水糕点。
“不吃了不吃了。”班雀推开新上来的长乐糕,“再吃待会儿该吃不下鹿肉了。这个朱樱,真会磨蹭,什么时辰了还不到。”
班雀兄长昨日外出打猎,打来的猎物中有头梅花鹿,班雀讨来半扇,今日作局,邀众女围炉烤肉。天朗气清,春风和畅,虽则炉火烤人了些,时不时送来的缕缕清风又驱散了这股燥热,当真惬意不过。
除了朱樱迟迟不至。
“她那个性子,做什么都磨磨蹭蹭。明是巳时,告诉她辰时,方能赚她不迟。”钱若眉摇着纨扇,赶走熏人的烟气。
“回回如此,太可气,下次她做局,咱们通通迟到,非叫她久候,方能出心头这口恶气。”
班雀恶狠狠说着,冷不防赵绥绥肚子咕噜噜作响,花颜顿时转怒为笑:“瞧吧,绥绥都饿了。”
赵绥绥团扇遮脸:“昨晚过话说烤鹿肉,早上空着肚子过来。朱樱迟慢,何不派人前去催请。”
“别催了,一来一回又耽搁许多功夫,咱们先吃,不等她了。”
一说先吃,朱樱姗姗的倒来了,搴着粉黛子色绣裙,妆容画的一丝不苟,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甜腻,非掉进蜜罐子腌个把月浸润不出来那种音色:“我来迟了,丫鬟笨手笨脚,连朵花儿也簪不好,耽搁我许久。”
这是她的惯用说辞,众女屡见不鲜,钱若眉靠着椅背,慵懒挑眉:“既来迟了,先自罚三杯再说。”
“三杯怎么行,咱们三个人,合该一人赔三杯,合计九杯。”班雀最坏。
“你想醉死我,死丫头!”朱樱在班雀与赵绥绥中间的空位坐下。
“我不管,今天你不喝完九杯酒,决计不能饶你。”班雀甚是麻利地排列好三盏酒杯,个个斟的洒洒泼泼,“来,先喝了我这三杯。”
朱樱见班雀饶她不过,不情不愿饮了酒,酒气芳烈,熏得她面色微酡。
“轮到我了。”钱若眉皓腕上金银两色镶宝石镯子互相碰触,撞击出清脆音节。泠然拎起白玉酒壶,待要斟,被朱樱拦住。
“好姐姐,饶我一次罢。”
“班雀的三杯喝得,我的三杯喝不得,是你瞧不上我还是我原比她矮一截?”
朱樱苦瓜脸,“我喝就是了。”
轮到赵绥绥,朱樱知她性子软好说话,先自卖一番惨:“哎哟,哎哟,哎哟哟,六杯酒下肚头也晕了,眼也花了,再喝下去恐要呕吐,我呕吐倒没什么,扫了姐妹们进食的兴致。好绥绥,看在昔日情分上,免我三杯罢。”
班雀叮嘱赵绥绥:“不可饶她!”
朱樱挽着赵绥绥胳膊摇晃:“绥绥,人家意识到错了,下不为例嘛。”
赵绥绥道:“我看她确实有三分醉意,既说了下不为例,暂且记下,下次再犯,加倍罚她。”
班雀叹气:“绥绥就是心软。”
朱樱欢呼,上去猛亲:“绥绥最好了。”
赵绥绥躲闪不及:“你再亲我要收回方才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