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午,日头毒辣,没一会儿功夫,王氏已觉得自己内里衣服被汗水浸透了。
她看着马车上下来一个小丫鬟,拎了一食盒的炸物回去,仪兰紧随其后,手里端的是香喷喷的鲜肉馄饨。
更过分的是,不久之后,又奔来一匹快马,送来好大一只冰盆。马车上原先用的那只被换下去送走,光是路过王氏面前,她都能感受到一片清凉,里头还漂浮着巴掌大的冰块,尚未溶化。
简直是骄奢淫逸!
王氏咬了咬牙,“殿下这馄饨,买多了吧?”
车内传来一道愉悦的女音,“本宫吃两碗!”
妆容被汗水打湿,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想骂娘的冲动,“长公主莫非是刻意刁难民妇?”
秦月莹坦诚道,“是的!”
青山路到底是上大应寺的必经之路,凤府的马车横在路中,后头很快就堵起长长一条龙来。
王氏被晒得面如菜色,暗自咬牙。
她往后一望,朝候立在自家马车边上的嬷嬷颔首。那嬷嬷会意,翘着兰花指快速往更后头的马车走去,看似离开,实则一家一家的使眼色。
这后头的马车里,坐的都是京城各家的命妇,且大多都是与武夫人交好,没有男人。
朝中各路官员聚集别处议事,且要那么多天的日子,往往都是由各家夫人先行一步前去打理安顿,同样以示对此次出行的敬重。
至于各位官员本人,下了早上的大朝会,一般要相约小聚一番之后才会动身。
此番不仅是为公事,更是一次相互结交的机会,没人愿意放过,因此男男女女,成群结队。
没一会儿,几位身着华服的中年妇人结伴而来,身后跟着若干下人,打眼一看,便知阵势浩大。
路边的百姓们个个伸长了脖子,这一波又一波,没完没了了还。
其中有一位深蓝衣服的隐隐为首,行至马车边,与王氏对视一眼,福身行礼道:“求见长公主!民妇……”
“停!本宫可没心情记得你们是谁,”秦月莹直接打断她的话,“一个二个敢找上门来,不过是看着本宫死了男人。
怎的了,你们都敢打包票,自家那位能长命百岁?”
那蓝衣女子一被打断,动作停在半空,脸上却没什么羞恼神色,站直了自然道:“长公主又何必如此说话?
一码归一码,倩儿这丫头是民妇等看着长大,如今犯下一些小错,就要打要杀的,民妇心中实在是不忍。”
“那你替她死了,”秦月莹脸色淡淡的放下瓷勺,忽而一笑,“一个少卿家的庶女,诸位夫人非说得这般亲热,也不怕自降身份。且不说她这么大个人了,出生的时候,武大人还没当上大理少卿吧?”
车外,王氏与武玉倩的脸色皆是一白。
长公主对他们家的事情如此清楚,怎会?
车内,秦月莹接着道:“武夫人,你敢说这丫头当街拦车不是你撺掇?
皇室出行,少说也是四马大驾……这,可是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
庶女,是她瞎蒙。
以那武玉倩的性格,若是嫡女,估计就直接嚷出来了,哪还会说自己是什么家中第四女?
言罢,秦月莹又学着那武夫人的做派抚了扶鬓,嗓音忧愁,“唉,到底不是亲生……”
她的话,实在一语中的,王氏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路边百姓投射而来的微妙眼神。
天干物燥,她脑子转不太动,一时心虚。
武玉倩亦是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她!
蓝衣夫人此时轻咳两声。
“倩儿,你怎可如此看着你娘,岂不叫她寒心?”她低声说罢,又对着车厢抬高声音,“长公主也真是……咱们女人家的事,又何必扯上武大人?
皇上下旨不让您议朝政,您可是忘了?”
本以为,这道无可辩驳的禁令会让她有所收敛,车内却传来两声轻笑。
“那你把皇上拉来,当场告我的状,”秦月莹漫不经心的笑道,“告呀,狠狠的告!”
蓝衣夫人身子一震,从前怎么没发现,这长公主吵起架来就是块滚刀肉?
光是听她语气,都能脑补到她车帘子之后那副嬉皮笑脸的无耻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