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玦叮嘱她莫向池敏泄漏他的掳人勾当,如此一来,为求万全,她该当避谈自己一应私事,以免池敏循话追问,她难以答言,反而启人疑窦。
哎,早知道,回答一句喜欢刺绣就完了。
所幸池敏只道:“如此,益发好了。”她回首,向身后下人打眼色。
江嬷嬷领了两位丫鬟随池敏同来,在她椅后侍立,每人手上各捧四只画筒。池敏使眼色,江嬷嬷便打手势,让丫鬟将画筒递给流霞榭的人。
池敏续道:“昨儿我备了些微薄礼赔罪表意,终觉不足。既然原娘子专精刺绣,绣画同源,我收藏一些字画,今儿带来几幅花鸟佳作,赠予娘子赏玩。”
原婉然连忙摆手,道:“池娘子太客气了。你昨儿送来好些礼物,有乳香、没药和阿胶等等,都是名贵药材补品,我收得都不好意思了。再说了,这些字画既是你素日收藏,自然是心头好,我怎能夺人所爱呢?”
“宝剑送烈士,红粉赠佳人,刺绣图样里,花鸟为大宗之一,原娘子定然欣赏得来那些字画。它们受人宝爱,得其所哉,跟我收藏在手是一样的,甚至更好,毕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原婉然一听,啊,这池娘子慷慨洒脱,颇有名士风范。因此上,又添好感。
江嬷嬷眼瞅着本来属于池敏的藏画给送出去,肉疼肉疼的。
她家姑娘瞧得上、予以收藏的都是值钱货啊。
昨晚她在归去轩瞅着池敏开库房,翻找物事充当礼物,曾经苦苦劝说。
“姑娘,犯得着送这许多补品吗?我打听过了,玦二爷已经给原娘子送补品过去,不差我们凑数。再说,这些都是玦二爷特特儿送给姑娘保养身子的。”
“玦二爷送的和我送的不能混为一谈。”
“那,还有那些图画呢?依我说,胡乱寻些赠予原娘子倒罢了。她家教差到能爬树,哪里识得出画作好歹,快别糟蹋好东西。”
“原娘子识不出好歹无所谓,要紧的是我肯送出手。”
“为什么?”
“赔礼越厚,越显示诚意。玦二爷见我大方得体,心中欢喜,不怕不送来新的、更好的。”
江嬷嬷顿悟:“我懂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然而这回充作赔礼的一套小品她数次目睹池敏取出临摹,真如原婉然所说,是池敏的心头好。
江嬷嬷看着那套小品被流霞榭丫鬟收下,到底没忍住,道:“其中有白雪斋画的《四君子汤》。”
池敏先前心头一刺,这下太阳穴一抽。
是香雪斋画的《四君子》才对,白雪斋是京城老字号糕饼铺,四君子汤是汤药,两者八竿子打不着。
江嬷嬷满怀忠诚,可惜胸无点墨,这回笑话闹到外人跟前。
此外她有些小家子气,又沉不住气。
下人特地向受赠者提一嘴礼物名目,倒像主人心口不一,外做大方,内里计较,下人耳濡目染不觉道破。
那原娘子又不似有甚见识,对她奶娘的口误接不了腔,大家尴尬;她硬要接腔,谈话免不得荒腔走板,一般尴尬。
岂料原婉然心性单纯,不疑其中利害,只是略作思量,而后试探相问。
“嬷嬷说的,可是香雪斋的《四君子》?”
她轻而易举道出正确画师字号及画名,令池敏十分意外。
池敏因问道:“原娘子也听过香雪斋的《四君子》?”
“嗯,香雪斋以梅兰竹菊为题,作《四君子》图,被喻为花卉名品。原来它在池娘子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