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津渡只顾着寻找他的爱人眼里的神色,全然忘记了自己生处哪里,又在做什么,却又在某一刻,闻到了檀香的气味,那一缕魂魄突然就回到了身体。
“你说的话,我祖母也听到了。”
叶津渡声音微微沙哑。
时筝点点头。又跪直了身体,朝着正前方,虔诚了俯身一拜。
他心里默念道:对不起,奶奶,弄丢了你送给叶津渡的貔貅,但我以后会一直一直在他的身边,守护着,陪伴着你心爱的孙子,感谢您曾经教导过他,也感谢您曾经对他付出的爱,以后我也会很爱很爱他,比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在乎,谢谢您。
由于人少,吃饭时是在偏厅,一张圆桌刚好坐下六七人,桌上的菜大都是清淡滋补为主,毕竟有老人,又有病人。在老宅吃饭,稍微有些严肃,老爷子吃饭也是板正着身体,一勺一筷十分利落又肃静,颇有些当兵的气概,一桌人食不言地用完了饭,这才开启了话头。
“怎么没见着叶蘅?”
会问这话也是有缘头的,叶慎一家子来吃饭时,基本都带着叶蘅一起来,家里人都把叶蘅当成了叶慎的第二个“儿子”,对叶无行来说,叶蘅相当于是另一个孙子,加上叶蘅人乖巧懂事,就跟个小猫咪似的,倒不是说叶无行有多喜欢这个性格,只是总会多几分怜惜罢了。
“他呀,在国外呢,您忘记了。”
梁蕴笑眯眯地提醒道。
“前两天津渡去日本见着了,你要是想他,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有假期,回来一趟,咱们的确很久没一块儿团聚了。”
“忙就不必了,也不是什么非要见的日子。”
这会偏厅外刚好可以看见管家拿着一把大剪子背着一个工具包走过,是因为秋天到了,要把院子里的树枝都剪剪,好让它们过冬。
叶津渡看他一个人,也来了兴趣,问时筝要不要出去看看,时筝就跟他一起去了。
偏厅里只剩下了梁蕴和叶老爷子。
“叶蘅那孩子,被你们带回来,也20年了。”
梁蕴微笑:“是啊,一眨眼都20年了。”
当初他和叶慎,也是因缘际会之间,才决定收养叶蘅的,叶蘅虽然是叶家旁系那户不能生育的夫妇领养回来的,但第二年那对夫妇就怀孕了,生了一对双胞胎,梁蕴和叶慎就是在去喝满月酒上,看见了那个站在夫妇身边怯怯的小男孩,长得十分清秀漂亮,就是很瘦小,和差不多年纪的叶津渡对比来,就跟营养不良似的。
后来才在酒宴上听别人议论那孩子的身世,原本以为会找到一户好人家,但现在有了亲生的,总会对收养的没那么上心,梁蕴想的是那孩子恐怕日后日子没那么好过,没想到会直接看到被欺负的一幕。
那时叶津渡也才六岁,长得虎头虎脑的,拿着把水枪拉着细胳膊细腿的小叶蘅穿梭过重重大人的身影,来到他面前,强硬又生气地说:“妈妈,我要带这个倒霉蛋回家。”
梁蕴先是一惊,然后看到衣服上又是泥巴又是水的小叶蘅。
然后又一堆闹哄哄的叶家孩童们闯进来,七嘴八舌地告状,无非是说他们被叶津渡怎么“欺负”。
“恶人先告状。”
年纪小小的叶津渡,成语倒懂得不少。转过身就器宇轩昂地对那群告状的小朋友说道:“你们欺负一个软蛋,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打我啊?”
小孩子们听不得激,嚷嚷着要上来,又不敢,倒是大人们先反应了过来,一个个拉着自家孩子,顺便开始教训起来,无论对错,去惹叶家的长子嫡孙都是错的,孩子不懂事,他们可是都有眼力见的。
叶津渡也无非是明白这个道理罢了。
他没有求梁蕴,也没有撒娇,而是问叶蘅:“你要不要跟我走?以后我罩着你。”
梁蕴对儿子一番山大王的发言哭笑不得。
哪知小朋友又单纯得很,见到有个人会替自己打架,就感动得眼泪鼻涕满脸,糯糯地点头答应着。
就算梁蕴想满足儿子的要求,但这活生生一个人,虽然不见得受待见,但也不是一条狗一只猫,后来总算想出了一个借口,请了风水先生帮忙,说是那孩子的八字合叶津渡,只说待在一起,对两个人都好,那对夫妇本来就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叶蘅不伤心,如今又有叶慎亲自来访,给了一大笔好处要走了叶蘅。对他们来说是一举两得的事,而因为如此,叶蘅受到了叶慎的照拂,也没人敢看轻他。
因为这层关系,叶蘅从小就亲近叶津渡,叶津渡也对他好,或许是没有玩伴或兄弟,对叶蘅就像照顾雏鸟似的,连饭都常常要亲自喂。
没眼力见的客人见着了都开玩笑地说一句“津渡你这是在养媳妇儿呢”,连叶慎的朋友们知道了他家最近来了个小朋友,都打趣他这是在养童养媳,梁蕴一开始也以为,或许这真的是缘分,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也挺好的,但久而久之,他作为母亲,最先发现的是,叶津渡只是在养宠物罢了,尤其是上了小学后,叶津渡交到了新伙伴,有了新的兴趣,立马就把叶蘅忘到了脑后,只不过一个内向敏感不敢直言,另一个大大咧咧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