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目光紧紧锁在琉锦的身上,仿佛生怕移开一秒便再也看不到,林清辞不禁加快语速:“你听我解释,在音甲寺,我真的没有想杀你。灭杀法——咳!咳!咳!”
又是一口鲜血涌出,粉红的血沫掺杂着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的下颌骨流入脖颈。
琉锦下意识伸手去抹,却越抹越多。粘腻的触感让他手指发颤,曾经绝顶美味的佳肴此刻触目惊心的可怕。
不要流了!
我不许你再流血!
暗金色的光芒亮起,林清辞胸膛上的伤口在肉眼可见的愈合。
琉锦一边加大施术力度,一边近似发狂地大喊:“不要再说话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一晚,他是真的想杀死林清辞。
他是至高无上的神祇,不可违背,不可僭越,区区蝼蚁般的人类,居然胆敢生出猎杀神明的心思,实在罪无可恕,当抽皮扒骨,吞吃入腹。
然而,当他真的要动手的那一刻,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听从大脑的指令,就仿佛它们都存在自己的意志,与他相悖地要保护这个人类。
琉锦知道,是“黎断”的存在在影响着他。
当初放任出去的自身,竟分化出足以改变神明决策的思想。
那一晚,他终是放过了林清辞。
青年神伤至极,目光哀戚的拖着双腿离开了寺庙。
琉锦默默地站在空旷的房间中很久很久,久到月光倾斜,星光闪烁。
白茫茫的月光中,他看清了地上画着的灭杀法阵。
在他亲手绘制的原图中,阴阳交合,状若鱼鳞,虽繁杂却不难绘制。而地面上的这张,明显被人特意抹去了一处不显眼的线条。
如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
这根线位于整个法阵的末尾,缺少了它,法阵虽然能如期触发,但却进行不到最后,只能起到束缚作用而没有绞杀功能。
那一刻,琉锦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他恍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向着山门的方向追去。
然而一路上,他都没有看到林清辞的身影,直到回到了出租屋里,看着黑漆漆空无一人的房间,他这才不得不承认——
自己找不到他了。
他等在出租屋里,从天黑等到天亮,千万年的岁月独处,他曾孤身度过无数个这样的夜晚,时间的纬度对于他来说本应该毫无意义,但是这一晚,却前无仅有的漫长煎熬。
是以,当林清辞的呼唤跨越空间而来,琉锦的内心是何等的狂喜。
然而……
等待着他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你不能死!”他牙呲欲裂,一字一顿,“我不会、永远不会让你死!”
暗金色的光芒愈发闪烁,胸膛上被手术刀划出的大丽花痕迹已经全部愈合,只留下一层浅粉色的细微痕迹,只要再过几分钟,这些痕迹也将会消失不见。
林清辞突然握上他的手:“别白费力气了,你知道的,这是徒劳。”
像是道破天机,琉锦的眼神一晃。
纵然身为神明,力量终究存在上限,更何况医死人肉白骨本就是逆天而行,琉锦只能治愈肉体上的伤口,却不能起死回生。
他来得太晚了。
手术刀已经完全刺穿了林清辞的心脏,现在的林清辞就像是被人打破底部的沙漏,无论从上方注入多少的流沙,都终究会从破口中漏掉。
人类就是这样脆弱,生病、跌倒、碰撞……任何微不足道的损伤都有可能最终要了他们的命。
曾经,琉锦丝毫不在意这些,这一代人类死去还有下一代,人类的身体羸弱,但繁衍能力极强,总有源源不绝的新鲜食粮诞生。
然而此刻,琉锦无比痛恨人类的弱小。
如果……如果人类能够再强一些,他是不是就不会死掉了……
林清辞轻轻抚摸上琉锦的脸颊:“不要为我伤心……”
他又凄然苦笑:“……我本就是个局外人。”
此刻,黎断诀别前对他说的话,被林清辞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