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徐应觉也只能跟着应声保证,在崔闾投来的目光里,低声讷讷,“臣定会拖住梁堰的。”
对不住了梁堰,这个水你不下也得下了,徐应觉心中踹踹,只觉前景又黑又亮的,没有个准头,事还没做,就好像感觉到了社稷的又一次动荡不安。
太上皇果然还是太长命了。
现在又加上个崔闾,他感觉那些世勋贵族的末路到了,有一种刀悬颈之感。
最终,这顿饮宴也只崔闾一人吃饱了,有太上皇在旁边镇着,毕、徐两人也只沾了点汤汁酒水,那是一口都没敢往肚子里咽,然后见识到了太上皇对崔闾的周全。
想想吧,那样一个杀伐决断的猛人,过了几十来年再见,竟然转了性子,那替人布菜乘汤的举动熟练无比,连声音都小意温和了八倍,偏这样一个叫人两股颤颤者,在另一个人面前的举动被视为平常,半点不带客气谦让的,受了这样的伺候。
就是胆肥吧!
大概是没见过太上皇拔刀砍人的样子。
毕、徐二人怜悯的看着崔闾,想着等将世勋贵族们一锅端了,你的死期也要到头了,太上皇能在他们面前这样纡尊降贵的哄着你,为的不过是你身上的价值能力,尤其徐应觉,实在不理解崔闾的作为,博陵崔氏可也是世家谱排前的大贵族,帮着太上皇消灭了同伴,你倒能得什么好?届时势单力孤的,谁还能与你守望相助?
几十年不见,没料太上皇竟然无师自通了以色侍人。
江州、荆南,这两地可真是选的妙啊!
直至宴饮结束,崔闾才从太上皇的殷勤备致里脱离出来,斜眼望着他,嘴唇微动,“你打什么主意呢?”
非要当着外人面这么献殷勤!
太上皇大马金刀的撑着双膝,喷出一声冷哼,“我就是想叫他们知道,朕对你的看重。”
崔闾无语,继而扶额,更因了他这番好意而叹息,大哥,你倒是看看徐大人那眼神啊!
还有毕衡之前的恶意猜测,你是一点不上心啊!
只见太上皇大手一挥,嗤一声表示,随便猜,他清者自清!
荆南事务安排的条理分明之后,崔闾便要启程回江州一趟了。
太上皇拧眉将人指使的团团转,薅了许多荆南特产,像深山老林里的菌子,新鲜肯定是不可能的了,都是采摘之后晒成了干货的,给生生装了三大筐子,每筐足有半人高,水桶粗的那种特大号筐,这东西本来就不占地方,一筐大几十斤,三筐有两百多斤,一年估计都吃不完。
崔闾看的嘴角直抽,这怕不是将蛊民手中的存货都给收购尽了。
另有皮毛、腌制好的特色肉干,各种大包小包的珍稀药材,山货种类数十种,最后是他亲自套的那头小白鹿,全都打点了往船上搬,本来崔闾轻舟简从,叫他这么一翻收拾,直接弄了三条船,除了秋吉和鄂四回贴身保护,另派的跟船好手,全都是他体己的人手。
这些日子因为人手调动,与各地设立的印子分队,来来回回收到的田地宅契,都成箱的往这边送,那来的人多了,崔闾也就基本摸清了太上皇目前用的人手了。
他不避着他,往来的那些属下们也个个都客气的很,见了崔闾还能止步行个礼,问个好,一点也没有当暗门子的自觉,后来崔闾才知道,盖是因了从江州往外运的金子的原因,叫这些个清贫的太上皇党,终于过上了不清贫的日子。
活动经费终于不用抠抠搜搜的挤了。
太上皇知道自己是必须留在荆南坐镇的,虽不免有些郁闷,到底没任性的将事情甩出去给旁人做,只叨叨叨的嘱咐崔闾,叫他把江州积攒下来的公务,能处理的尽快处理,一时处理不成的,就往荆南带,顶多容他驻留江州大半月,否则他这边可是要追去江州的。
崔闾头疼,但仍是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觉得大半月将积攒下来的公务处理完,不是件很难的事,因为他一直有每天带着处理两州公务的原因,那边其实并没多复杂的事等着他,所有积存的事情,不过是盘账对账而已。
临江别苑的生意非常好,每一旬都会集了账册交来崔闾手上,因总数巨大,合计出来的金银数,光装的账本子都有十来箱,要仔细核对清楚,确实需要不少的时间,再有地下城挖掘上来的宝库数,建房造屋花销出去的,都需要一点点的盘账,目前江州户房那边招了一支小二十人的账房先生,拨的算盘珠子冒了火,一丝一毫不敢差的日夜不休。
崔闾自己则在他们核算出来的基础上,对进出项要做到心中有数,错一点,那银钱可就差池的多了,他在这方面都亲力亲为,对银钱一如既往的敏感看重。
也就是长子崔元逸近段时间在京盘桓的长了,否则崔闾身上的担子不会这么重,各世勋府邸的邀约,以及清河崔氏那边的热情,都让崔元逸一时脱不了身,来信问过崔闾意思,为了麻痹对方,崔闾让长子代表他,在京中向各家示好,这才有了航运上货的踊跃度。
他这边要回江州,京里的崔元逸也终于摆脱了世勋府邸的热络,向当今辞了行,带着儿子的不舍之情,也动身往回走。
崔沣开始正式一个人在宫中行走,每日除了学习,并不往别处去,太子和其余几位皇子得了父母叮嘱,知道这小孩背后有他们皇祖父的消息,不免竞相赶着上前交好,带着他各处淘换,惹出的乱子又是后话了。
送行的队伍一直到漓水河堤坝边,太上皇还拉着崔闾的手殷殷切切,“等元逸也回了江州,你带带他,将能交托给他的事务都交给他做,孩子大了,也当有些历练,你要学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