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猜测的没有错,只要捏住了人的把柄,什么难题都能解。
徐应觉离开的脚下生风。
太上皇从树上跳下来,扫了扫衣袖上的枯叶,声音中带着惋惜,“他太急功近利了。”
崔闾转身往回走,斜眼看他,“是觉得我坑他不厚道?”
太上皇立马摇头,近前嘻笑,“你坑他也是为了我,放心,我不是那种端碗吃饭,撂碗骂娘的人,怨谁也怪不到你头上。”
崔闾上下瞟了他一眼,呵一声,明显的一副竟然如斯警觉的不爽来。
太上皇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人的脾性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看人动不动就一副危险样,不警觉起来不行。
崔闾走前两步,发现人没跟上来,于是停步扭身,“站着干什么?跟上啊!”
太上皇哎了一声,上前几步就坠在了他身侧,低声道,“京里那边过两日就该有消息了,你这里能在两三日内把钱收到手么?”
崔闾笑哼一声,一副我是谁的眼神斜睨向他,异常肯定道,“能!”
收不上来,不是枉他在徐应觉面前当了两日怂包的苦么!
他崔闾可从不干赔本的买卖。
太上皇就笑,偷声道,“咱这是不是太缺德了?”
叫人知道怕形象全无啊!
崔闾停了脚,扭身挑眉,“那你隐身?便事成也躲着,这缺德名声我一人背就是了。”
太上皇立即摇头,赔笑道,“哪不行,既做了贼公,哪有不凑成一对的?宁某愿与帷苏共担。”
崔闾呵一声,笑容在繁茂枝叶的投影里,有种不真实的晕眩感。
他在用荆南的地,做一出空手套白狼计,而以现在人的思维逻辑,衙署和一州之主,是万不可能用自身名誉失信于人的,他便打的就是这个认知差。
徐应觉以为抓了他两地为官的欺君把柄,想利用这个错误,做成土地兼并的买卖,哪怕之后他被罢官入监,这做好的交易,还是以官署名义做出的地契,为着朝廷名声,也是不好废弃或不认的,那他就也利用这个认知,以盖个人私印的名义,先行收取土地买卖的大额钱财,等身份被揭穿,他大概率已经回到了江州,届时将荆南府台官印一丢,谁还能钻天钻地的去把崔怀景翻出来?
没了崔怀景,谁又承认由他私印盖出来的买卖协议?
再有太上皇后续的计划,那时节,怕是已经没有人再有心力,来追查崔怀景其人的真实性了吧!
五天,变得奢靡日盛的皇帝,于早朝上突发奇想的,下旨江州,以皇令征用六条海船,说要将皇庄内的丰物,和宫里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全拿出去“变废为宝”,表明了一副也要跟着捞一笔的模样。
满朝哗然!
而刚刚从崔闾手中,拿到了盖有崔怀景私印的荆南圈地地契的一帮人,则傻了眼,在将手头现银全用来置地置房产之后,他们已经没了多余财力,再去跟着上头分一杯羹,可这大好时机,人人又都不想错过。
太上皇的放印子小分队,悄然出现在了各家各府门前。
此时,若钦天监有擅勘水纹图的官员,去朝会上提醒一句,或有那么几个脑子清醒的,会知晓一下海上航运的凶险,和气候风变的不确定性,可惜,朝廷在这方面的人才缺失,只懂看风闻气的老水手,全在江州衙署的掌控中,自然不会有人站出来告诉那些,摩拳擦掌,以为东西运出去就能变成,金山银山的世勋掌柜们,会有连人带货一齐翻船的可能。
一场人为的金融危机,在悄然中张开了血盆大口。
三天后,徐应觉给崔闾拉了二百一十三万两白银过来,同时,崔闾将对方认购的地段,在地舆图上标了出来,然后,笑着跟徐应觉表明,地卖出去了,那上面的建筑物,可就不归他管了,各家想建什么风格的房屋园子,可自己设计了图稿,请施工队进场建造。
徐应觉直接愣住了,看见崔闾唇边的一抹笑,恍然有种一脚踏进了坑里的感觉,可之前谈的买卖土地宅基时,确实没说上面的建筑相关,也是他犯了惯有主义思想,以为地和屋是连在一块的。
这放在其他地方,或许就是惯例,可放在一片刚刚开发的密林荒草间,别说房屋,连那卖出去的地,都还需要雇佣人来先开荒呢!
想通了这一节,他倒也只能认下这个闷鼻亏,笑着与崔闾拱手,“崔大人好算计,这怕不是又能省出一笔银子?”
崔闾呵呵着与人交际,领着人往四处走动,指着还在开荒中的地方,以及埋头忙碌的帮工,“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徐大人看看,我这给治下百姓盖房造屋都差着人手呢!哪还能抽出人来替他们建设呢?再说,就他们各家的风格,怕是瞧不上我这里的手艺,免叫大家为难,还是叫他们各家自己派人弄吧!”
徐应觉望着平地而起的居民区,那是真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一切都以实用性为主,确实与富绅家的宅院风格大为不同,虽心知崔闾这是为了减省衙署支出,到底才刚从人家手里得到颇丰的固定资产,于是便咽下了从买地款中,扣回盖房建屋的银钱。
算了,只多叫大家再损失些建房银两,就当与荆南府台个面子,进一步加强官商联谊了。
崔闾成功省下这一笔开销,转头就将刚刚到手的银两,全部投入荆南的基础建设中了,开始大量的招人做工,伐树、开垦密林土地,将沉淀了上百年的枯枝败叶,和掩埋在泥地里的根块、石子,全都要筛出来,然后要找有经验的老农,来传授荆南本土居民耕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