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时川还以为卯师傅才是两口子中比较倔强的那个,没成想原来真正的果敢和强硬还要向杨女士看齐。时川在她字正腔圆的字句中渐渐迷失了自我,一开始还默默思忖自己一定要劝她冷静下来,千万不能因为任由主观情绪操控自己的行为,到后来却毅然和杨师娘同仇敌忾站在了同一战线。
“对啊,谁说不是呢,”听筒遥遥传出卯一丁压抑不住的破口大骂,时川默默让手机屏幕离自己远一些:“真他妈的气人,小洲这都是遇到了什么父母啊。”
下一秒时川欣慰呼出长气:“幸好他遇到了你们俩”
他本以为是安慰丈母娘,没想到杨师娘正感性上了头,听到时川说的这句话反而忍不住自责起来。
“全怪我当时多嘴和她说了那么多是我当时警惕性太低了,起初还好言好语地和她讲讲小洲这些年过的多不容易,本以为她过了这么多年本该有所了解,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心竟然这么狠,亲生儿子都要眼睁睁地推进火坑。”
杨师娘在电话那头狠狠地淬了一口,“幸好你们师傅率先反应过来,在那个婆娘套话之前先抄起扫帚把人赶了出去——”
时川却怔了下,“所以您没和她说过游洲现在的情况?”
杨师娘怒意更甚,“她也配知道?得了便宜还来卖乖,以为天底尽是掉馅饼的好事?”
时川心头隐约浮现一个猜测,他远远瞥了眼窗外的沉沉夜色,还是谨慎地咽下了这个念头。
回过神来,杨师娘忧心忡忡的嘱托仍在继续,“你们两个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实在不行、不行的话就让我们两个出面解决这件事吧,反正我们岁数都差不多大,到时候谁讹上谁还不一定呢只要她别来招惹你和小洲就好,明天我先去郊区的寺庙拜一拜,天可怜见,游洲这一路走来实在太不容易,菩萨听到后也会一定会心软保佑他平平安安的。”
话已至此,时川却率先软下心肠,他听得动容,忍不住柔声顺着话题安慰了女人几句:“一定会没事的,再说有我在他身边呢,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会尽全力保护好游洲的。”
几秒后通话结束,时川却尚未从刚才的思绪中抽离。他扶着额头静静思忖了几秒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直到看见面前多出来一条绵延的光带才怔怔抬眼。
游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刚才的小憩让他的精神头恢复得不错,毛毯下小脸红润,玻璃珠似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时川,看样子已经将刚才的对话收录了个大概。
时川被他吓得心脏漏停一拍,反复深呼吸几下才平静下来。他哭笑不得地将人请进来,再抬手替这位祖宗开了灯。
“怎么回事啊,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想把你老公吓死?”
游洲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走进书房,然后理直气壮地推开人,径自坐在时川刚才的位置上。
“刚才在和师娘打电话?”
时川红袖添香般在游洲的右手边坐下,谄媚地替人捶了捶肩膀,“叫这么生分干什么——明明是我岳母。”
“刚才不是睡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起来了?是打电话的声音吵到你了还是口渴想要喝水?”
游洲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杨师娘也是来说这件事的吧?”
“嗯,她听起来挺自责的,总觉得这件事和自己脱离不了关系。我听着也怪伤感的,你明天如果有时间去陪陪师娘吧,她最近怕是不敢主动联系你,唯恐会勾起你的伤心事。”
游洲没待他说完便已经点点头,轻声追问了一句:“你也会陪着我一起去?”
时川摸了下他的头发,肯定之意不言而喻。片刻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师娘在大事上还真是不含糊,一点不夸张,我听她的语气,不光是像是想替你解决这件事,怕不是连人都想一并解决掉了。”
游洲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时川,“以前一直以为你丈母娘挺温柔的?”
时川诚实地点点头。
“当年她在听说我父亲对我做过什么之后,可是单枪匹马找上门,硬生生地把人送进了医院,”他停顿片刻,轻轻拍了拍时川垂在身侧的手,半开玩笑似地调侃道:“所以说师傅和师娘都不是那么好惹的——现在总算知道人不可貌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