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风,你亲自带人去接张伯入府。”
“露种,去叫所有府医侯到碧纱橱里,听候差遣。”
“云栽,去府务那里,着他们将地龙烧的更暖些。”
“青杏,你带外头小厮去多抬几个炭盆子来。”
“春桃,去灌几个汤婆子,水要热些。”
不多时,炭盆子焚起来了,汤婆子也塞进了被子里,地龙烧得越发地旺,热得阮清攸都除去了外衫,只着了单衣。
但是手中季钦的手,却没有一点起色,甚至,还更凉了些。
不夸张地说,季钦的手每凉一分,阮清攸的心便也随着凉上一分。
“你是早就知道会有变故吗?”
“你虽说不用我管账,只需我花钱,但东西到我手上我岂能不看?”
“你是什么时候将名下所有田产,铺子,宅子划到我名下的?”
“房产更名,打官府里走至少要二至三个月,你可是又行了身份之便?”
“还有兰时别院,那匾何时换上的?若不出门,我都不晓得……”
这一月里未曾见面,阮清攸在季钦的地盘上寻觅,找到了越发多的季钦对自己好的证据。
哪曾料到,再见面竟是此幅光景。
“你说你呀,费劲巴拉的将我身子调养好了作甚?人生这样长,这样寂寞,我守着一堆黄白死物,便就能过好过顺意了?”
阮清攸将手上一直攥着的碎金子摊开在手里,轻轻叹气,“若我身子还是以前那副样子,不吃不喝几日,便就能赶上你了,何须还琢磨这些折磨人的法子?”
他话没说完,门被扣响,是张辽到了。
“张伯,你来了,”阮清攸趿拉起鞋,下床招呼。
“我在路上听缉风小子说,太医院的太医已经来了一趟了,”张辽拎着药箱,“我远离宫闱,怕医术未必……”
“但张伯的一颗心,总是向着我的,”阮清攸扶着张辽坐下,“皇权虽将更而未更,但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钧希又身居要位,保不齐有人浑水摸鱼趁机害他。张伯,此时此刻,我只信你。”
张辽从头到尾,将里里外外的伤口,伤药,脉案,药方全都看了一个遍,甚至连药渣都未曾放过,看罢对阮清攸道:"若我当时参与处理,应也就是这般,人事已尽……"
张辽看了看面如金纸的季钦,拍了拍阮清攸的肩膀,“余下的,便只看天命了。”
阮清攸也算是久病成医,他自然晓得季钦伤重如此,怕是凶多吉少,若不然,他也不会准备好吞金自戕,但季钦自己本身命道是一回事,旁人若犹嫌不够,蓄意谋害便是另一回事了。
“张伯,还有旁的,”阮清攸说着话取了个药碗出来,“药童本来是要收回,但被云栽瞧见,给调包留了下来。”
张辽接过药碗,拿过药方,对照一番后闻了闻,很快发现了端倪。
“药渣是跟药方对得上的,但药熬好之后加了旁的,”张辽仔细回想着,“是南边儿的药,唤作……唤作……对,凤毛棘,本身不是毒药,反而是活血化瘀的良药,但用在这小子身上可就……”
可就成了催命符。
“用药多久了?”张辽问。
阮清攸估摸着时辰,幸亏他果断将太医们赶走,缉风来去速度也快,“大约,两刻钟。”
张辽沉吟,“我开一服药,先将先前用的药催出来。”
“张伯,可他身上伤口许多……”阮清攸支吾出声。
他不是怀疑张辽的医术,只是季钦身上到处坑洼,若真行催吐,避免不了牵扯伤口;他不了解凤毛棘的效用,只是咨询张辽,这两害相权,哪方更轻。
“还是催出来罢,”张辽叹气,“凤毛棘这东西,留不了多久气味,现在还这样浓,说明用得不少。”
阮清攸点头,表示晓得了,在等候药熬好的间隙,阮清攸找了一方厚厚的潞绸将药碗包了起来,打季钦腰间取下来了指挥使腰牌,叫来追雾:“追雾,你方才可都听清楚了?我这边走不开,劳烦你打皇宫里走一趟,问问圣人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