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眼角的余光看到任鸿的奋笔疾书,不无恶趣味地想到,这份记录若是流传到后世,也不知道会被人做出何种猜测。
这么说来,他虽已在另外一个时空过世,却能在这个已然大一统的王朝留下记载,何止是不亏,还得说是血赚了!
然而还没等郭嘉得意多久,便已听到乔琰在划定了他和孔明在洛阳城中的行动范围后忽而又补了一句,“此前所说,令你二人给行将参与科举的学子上一上课,虽是对你等的提醒,但我也没有将其撤回的打算。”
郭嘉:“……”
什么鬼?都摊牌了为什么还要让他们两个外来户上课?
乔琰却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想,二位既然在另外一个汉末世界依然是英才人物,应当也不想比朕之臣属差到哪里去。科举在即,朕本就有意令学子得见大雍股肱之臣风采,还是由你二人出任为好。”
郭嘉乃是早年间跟随乔琰的谋士之中最年轻的几人之一,诸葛亮乃是乐平书院第一批正式得到乔琰重任的学子之一,用来作为科举前的标杆人物再合适不过。怎能因二人的芯子换了便取消。
“当然,若是不想去也无妨。”
窝在门外偷听的乔桓正好奇为何母皇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便听乔琰说道:“抗旨不遵,对于官员而言与渎职无异,将你二人今年的俸银扣除便是。”
“至多也不过就是等到这两人日后想起这段,还得说说,另一个我?就是那个害我扣了大笔月俸的那位?果然不同的人生经历所养出的是百样之人。”
郭嘉:“……”
诸葛亮:“……”
乔桓再一次发出了一阵用咳嗽掩饰的笑声。
母皇这招当真是绝。
还真别说,随着这数日间对大雍局面以及另一个自己种种表现的深入了解,在那等自觉不如的情绪之余,这两人总不免有点与之一争高下的胜负欲。
哪怕郭嘉得算是个已死之人,按理来说是没必要对此有什么在意,还是难免被套了进去。
这两人的表情都各自变化了一瞬,这才朝着乔琰拱手一拜,“谨遵陛下旨意。”
只是当他们行将迈步而出的时候,又忽听乔琰在背后补了一句,“等此间事了,我还会令人送你二人经由孟津坐上航船,顺大河而下,再多见一见洛阳之外的景象。只是这沿途所经行之地能有多少见闻,便全看这所剩时间多寡了。”
“也请二位务必将朕的股肱之臣保护妥当,以成全这份错位的缘分。”
这句“股肱之臣”,所指代的当然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们。
当这最后一句话从方才还神容肃穆的大雍陛下口中说出,二人回头望去,竟觉乔琰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和缓之色,令其听来更像是寻常的商谈。
这份君臣之谊,已足够告诉他们,为何他们无法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乔装成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了。
好在,他们原本也没有要占据此地自己人生的想法,倒也不必因此而羡慕。
眼见这两人只是脚步微有停顿后又继续往前走了出去,消失在了面前,那身着道袍的小姑娘这才一改方才的神仙清静之态,好奇问道:“陛下为何要令我说,一月之内便能重回正轨呢?”
她此前从未来过京师,也几乎没有出现在人前,在这会儿被陛下寻来充当稳住郭嘉和诸葛亮的“修道有成之人”再合适不过。
而她之所以能将这副颇有玄乎其玄的样子表现得这般逼真,倒不是乔琰真有在乐平书院开设什么卧底演戏课,而是因为她乃是汉中张鲁之女,本就是以天师道传人的身份培养的。
虽说在汉中地界上,天师道已经几乎变成了乔琰统领益州的工具,但这并不妨碍这个在初生之时还有些蒙昧意味的教派随着天下大治也在对教义进行另外的一番演化。
张鲁眼见乔琰并未对他的这种行为做出拦阻,便小心地在陛下可容忍的余地内折腾,此番忽然收到陛下令女儿北上来洛的指令,毫无一点犹豫地便将人给送了过来。
张琪瑛的年纪尚小,却毕竟是在卢夫人和张鲁的联合栽培之下长成的,加上乔琰配合给她编造出的这番说辞,还真将郭嘉和诸葛亮给糊弄了过去。
面对这孩子的疑问,或者说还有此刻身在门外旁听的乔桓也同样持有的疑问,乔琰回道:“若不先将这两人给安定下来,少折腾出点乱七八糟的情况,反而让朕的臣子不知困在何处,还不如先给他们一个希望,在此期间,其余办法我也会令人去想的。”
她不可能向人透露系统的存在和这个由非自然力量造成的失误,那便只能先划定出一个让他们安分待在此地的时间。
或许到时候对于下属的解释便是,这场不知何故引发的意外也恰好随着她这个时间划定而有了个界限之说。
在旁的任鸿想了想又问道:“那么陛下又为何只说,还有昭姬和曹将军与他二人的情况相同,却并未提及最后一人呢?”
乔琰垂眸沉思了片刻后,回道:“我想留一道保险。”
见乔琰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意思,虽对这保险二字略有几分不解,在场的几人还是未曾继续发问下去。
任鸿只是直觉,陛下这话不是随便说出来的,而是她的真心话。
乔琰心道,保险……怎么不是保险呢?
如若忽略掉在那个世界没有官职在身的蔡昭姬,忽略掉对于建安二十三年来说已是地下枯骨的郭嘉,再去掉甄宓的话,剩下的二人便是曹操和诸葛亮。
这个人选有些微妙,却也总比再将东吴之人给牵扯进来要好得多。